无俦支支吾吾,不知该当如何。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一心向善,既然肯舍命相救,又忍心半途而废呀?”老僧用中指与拇指捻起银针,望着无俦,等候他的抉择。
无俦听大师说得确实有理,女子性命堪忧,现在已经是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权相害但取其轻!切勿妇人之仁,害了女子的性命!
无俦挣扎一番,最终还是认定救人要紧。
无俦闭上眼,用力一扯,女子后背顿时袒露出来。
老僧瞬间激发内力,将那银针灼得温热。
他眼疾手快,精准地将扎在心俞穴上,继而缓缓搓入。
不一会儿,女子的背部便扎了十余针。
突然,那女子呛了一下,血水一口喷出。
这一口当是九成水一成血,故而血水极淡。
“大师,她没事吧!”无俦半跪在女子身前,慌张地看着她。
“缓上来这口气,应当性命无虞了。”老僧端坐入定,又是一声阿弥陀佛。
就这样相持了半柱香的时光,老僧忽地停止诵经,依次拔出银针。
银针针头尽皆於黑,老僧拿出清水冲了冲,又用白布擦了擦,最后再次装进布囊之中。
“施主,你为她披上衣衫吧!”
无俦依命行事,为女子裹上自己的净衣。
“好!”老僧微微一笑,手掌环转一圈,径直抵在女子背上。
无俦知道老僧正为女子输送真气,不忍打扰,因此知趣地走到一旁,静静观看。
只见那老僧神色笃定,衣衫之上热气蒸腾,手掌处颤抖不止。
无俦观得有些入神,竟也不知不觉地仿着老僧盘坐起来,手上还模仿着老僧运功的架势。
又过了一阵儿,女子渐渐有了血色,老僧才收回双掌,缓缓起身。
那女人虽然脸上有了血色,不过仍旧昏睡不醒。
她嘴中迷迷糊糊地絮叨,想来必是有些挂念的心事。
“大师,她好像在呼吸!”无俦匆忙窜起,顺势迎了上去。
“她受了内伤,又溺了水,多亏你将他及时救出,否则,纵使我输入再多的真气,她也活不得了。”老僧慈眉善目地笑着。
他面色略显苍白,可能是真气输送太多导致的。
“大师你真是神了,我替这姑娘谢谢你啦!”无俦眉飞色舞,抱拳行礼。
老僧摆手苦笑,摇摇头道:“非是我救了他,乃是你救了他!施主宅心仁厚,以慈悲为怀,结善缘,种善因,得善果,功德无量啊!”
无俦听到大师一番夸赞,嘿嘿一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无俦瞄着大师的装扮,疑惑地询问:“大师,你这是要去哪儿?”
“一切随缘,无须强求。广播佛法,四海为家。”
“大师为何不坐在佛寺里传法,却要四海漂泊,遭受灾苦?”
无俦以前见到和尚都是在寺庙中,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苦行僧。
“施主此言差矣,于佛寺中传法与出游传法只是形式上的不同,只要一心向佛,又何必在乎身处何处?
至于你口中的苦难,乃是前世因果。断恶修善,禅定开悟,自可了却!”
“敢问大师可知这黎黎众生之苦吗?”
无俦自从下山以来,遍览人间困苦,不由心生一问。
“众生之苦,莫过于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及五取蕴。”
“何为五取蕴?”无俦皱着眉,似乎听不太懂。
“五取蕴即是色、受、想、行、识五种身心产生执著。”
“大师尤可自渡!可又以何渡黎黎众生呢?”
无俦这一问,看似为世人所问,又何尝不是为他自己求佛呢?
“阿弥陀佛,当以无边佛法,普度众生!”老僧双手合十,正色浩声。
“大师又可知这世人为什么烦恼吗?”
无俦见老僧见识深刻,好奇心再次被无限放大。
“人世间的烦恼皆是源于迷惑,因迷惑遂造恶业,故而受万般苦!
苦难乃由六根本烦恼而起的,分别是贪、嗔、痴、慢、疑、不正见。
贪是贪爱五欲嗔是嗔恚无忍痴是愚痴无明慢是骄慢自大疑是狐疑猜忌不正见是不正的见解,包括身见、边见、邪见、见取见、戒禁取见等。
贪嗔痴慢疑加上五不正见,成为十根本烦恼,又名十惑。”
“那又该如何去除烦恼呢?”无俦听得痴迷,越问越起劲儿。
“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老僧含笑答曰。
“施主还有什么疑惑的吗?”
老僧觉与无俦有缘,更觉无俦慧根深厚,反倒主动释法。
“在下愚昧,不知何为‘戒定慧’,望请大师解惑!”无俦双手合十,躬身追问。
“‘戒定慧’乃佛门三学,即持戒、禅定、智慧,亦即由戒生定,由定发慧,由慧起修,分别对治人的贪、瞋、痴三毒,最终可以解脱烦恼、究竟涅槃。”
“大师佛论高深!在下还有一事不解,不置大师能否为我解惑?”
无俦想到庞宠遇险,凝儿离去,心中感慨万千。
“施主请讲!”老僧伸手示意。
“我受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之苦,又困于嗔痴之念,避之不及,放之不得,该当如何?”
老僧反复打量着无俦,若有所得地说:“施主之所以困苦,乃源于迷妄执着。
佛法讲究自性正,正知正见。你对你所遭遇的苦难产生了偏见,固然是避之不及,放之不得。
欲使内心重归清净,必正心魔。须知凡有所相,皆为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