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你去年阑尾炎动手术，是谁陪在你身边给你煮饭？”
黎清冲她翻了个白眼，原本准备送往她嘴里的粥，半路转道去了自己嘴里。
“嘿嘿，我忘了……”
时暖挠挠后脑勺，笑的一脸心虚。
“还别说，这粥煮的不错，东北的小米确实比较香……”
黎清意犹未尽，刚说完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粥。
“妈，请您记住自己的任务，现在的病人是我。”
时暖挥舞右手表示抗议，而她的抗议不负所望换来了黎清新一轮的白眼。
“得了吧你，还病人呢，我看你现在生龙活虎挺有精神的。”
黎清斜眼瞥了她一眼，虽然嘴上没停止对时暖的“攻击”，但盛满粥的勺子在嘴前吹了吹，最终还是送到了时暖的嘴巴里。
黎清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毒舌，时暖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幸福。
她前些天刚做完流产手术，那个没有胎心的孩子，最终还是离开了她的身体，黎清也是因为这个，特地请了年假来照顾她。
香喷喷的粥没喝几口就被打断了，手中提着大包小包补品的穆诏跟回自己家似的，直接按了指纹密码就进了时暖的公寓。
黎清的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打量着，房间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暧昧起来，时暖挣扎着，在黎清问出奇怪的问题前先一步开口。
“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穆诏没有get到她脑电波回路，呆呆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补品，说：“我给你带了点燕窝和人参，多补补总是好的。”
“谢谢穆总监关心，您可真是太客气了……”
时暖脸上堆着笑，同时不住给穆诏使眼色。
“暖暖，你眼睛怎么了？怎么一直在眨？”
穆诏不解风情的问句气的时暖差点翻白眼，一旁的黎清倒是好像看出了点儿什么，把手中的小米粥往穆诏手中一放，自己起身去了厨房。
“阿姨这是什么意思？”
穆诏端着小米粥，一脸无辜。
时暖终于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往这里喂。”
“哦……”
穆诏端着小板凳坐在时暖床边，一勺一勺喂她喝粥。客厅里，黎清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时暖买来后就一直闲置落灰的唱片机，吱吱呀呀的老唱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时暖一口一口认真咀嚼着米粥的滋味，老唱片的歌声像是此刻背景下的注脚，余音袅袅的歌声将一切都拉回到时间之外，一个喂粥，一个吃粥，彼此并无交流，语言显得苍白，沉默远胜千言万语。
一碗粥不知不觉见了底，时暖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穆诏搓了搓手，稍显拘谨地将粥碗放端到厨房，黎清正忙着煎鱼，见他进来，直接指挥他帮忙择菜。
时间好像就是这么突然慢下来，时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厨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黎清和穆诏忙前忙后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透过公寓的窗户洒在两人身上，给两人的脸上都打上一层金像是在脸颊上打上了一层层高光，时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折返回卧室，拿出在柜子最上层的胶片机，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
胶片机太久不用，镜头上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时暖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刚举起相机，就看到黎清正对着镜头蹙眉。
“你这孩子，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休息，难道是我在害你吗？”
黎清的唠叨引起穆诏的注意，他转过头来，深褐色的眸子刚好对上相机镜头。
一、二、三……
时暖眼疾手快按下快门，将这珍贵的一刻永远镌刻进胶片。
“你怎么没穿袜子？寒气就是从脚进入体内的，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还不快套上袜子？”
黎清挑了挑眉，边训斥边抬起围裙，擦了擦手面上的汗珠，走到卧室里拿出厚厚的羊毛袜递到时暖面前。
“快，穿上！”
“妈，您怎么越来越唠叨啊……以前急诊科室的人都说您是不苟言笑灭绝师太，您就不能延续一下之前的风格，继续做一个沉默且有内涵的人吗？”
时暖小声嘀咕起来，这两天黎清没少在她耳边唠叨，害的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还是急诊室一枝花呢。小丫头一个还跟我在这儿的吧的，换个人都不会搭理你，信不信？”
时暖耸耸肩，知道得罪了黎清没什么好处，默默选择了噤声。
黎清碎碎念完以后，就回到厨房继续忙碌，时暖手中捏着羊毛袜，撇撇嘴，坐到沙发上，准备把袜子套上。
可腹部却隐隐传来痛感。
手术虽然过去，但隐隐作痛的腹部，却在以另一种方式提醒她，有一个生命，消失了。
看着时暖握着袜子，一副伤神的模样，穆诏快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从她手中接过袜子，小心翼翼捧起她的右脚，帮她把袜子穿上。
黎清站在厨房的吧台前，静静看着这一幕，嘴角慢慢向上弯起，时暖有些害羞，扭捏着想从穆诏手中把另一只袜子抢过来，可对方却拽的紧紧的，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咳咳，这个袜子，咳咳，我可以自己穿的。”
时暖把拳头放在嘴边，尴尬地咳嗽起来，目光还不住看向厨房里的黎清，希望能借此给穆诏提个醒。
可对方却按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暖暖，之前我问过你，愿不愿让我来照顾你。那个时候你说，自己要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顾及儿女情长。那时候我觉得，最好的选择就是尊重你的决定。
这段时间，你付出的每一分辛劳我都看在眼里，我很心疼你。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问你，肯不肯让我照顾你。我决定好了，你的未来，我要扛在肩上。”
时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你……是认真的吗？”
穆诏越是坚定，她就越是犹豫。
时暖对于爱情如世间每一个平凡的女孩子一样，都希望会有一个盖世英雄踩着七彩祥云来娶自己，可年岁渐长，越发清楚，盖世英雄仅仅存在于幻想之中。
可现在，当穆诏如此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她的未来扛在自己肩上的时候，时暖眼前，依稀出现了盖世英雄的样子。
“不管你这一次，给不给我照顾你的机会，我都不会让步了。我想让你幸福，所以我要亲手给你幸福。”
穆诏似乎也动了情，一字一句说的格外动人，时暖的鼻尖酸酸的，眼眶更是早在不知不觉间湿漉漉一片。
黎清的神情似乎也有些哽咽，眼前早已雾蒙蒙一片，耳边依稀听到时暖说“好”的声音，那笃定的语气，让黎清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