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打打杀杀本就难免,真遇到你死我活的敌对局面,动了刀兵伤了性命就成了绕不过去的事情。平常伤筋动骨刀下见血与亲手杀人其中的区别可就太大了,人可不是牛羊鸡鸭,哪怕占着再大的道理,即便是准备要自己性命的凶恶敌人,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在自己的刀下丢了性命,这对于头脑心性还不成熟的年轻人来说,往往会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和困扰。若是处理不当,轻者会困扰消沉良久,重者甚至会令人心性大变。
而马大林却正好是对于这种事情见的最多,经验最丰富的军中老卒。对于如何开解这样的年轻人,一个军中老卒的经验和办法可以说比大多数仙门高人要强的多。
夏侯斌自己都不知道,马大林看似插科打诨的这一番胡搅乱缠,却在不知不觉间让他渡过了对于武者而言极为重要的一道心理难关。而平静自然的渡过这一关后,因为真正经历过生死,等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生死厮杀的场面,夏侯斌就会变的更为成熟、沉稳,而这对于夏侯斌这样的武道修行者而言,渡过了这样的心理关卡,今后再次面对强敌时,才能真正在对敌之际完全发挥出自己的多年苦修。
看着夏侯斌离去的身影再次变的挺拔坚定,马大林笑眯眯的从腰间摸出羊皮酒囊,在周围几名回鹘鹰卫敬佩的目光里,惬意的抿着小酒,嘴里开始哼起不知名的黄腔小调。
十二名俘虏绑着双臂坐在篝火旁,在娜兰扎的讯问下,他们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大红山东南侧五十里处就是高耸入云的阿尔金山,高仅不足二百丈的大红山其实已经是身处在库木塔格沙漠之中了,而有了大红山与阿尔金山阻断风沙,兼之春夏之际高耸入云的阿尔金山每年都有大量雪水融化流出,两山之间就自然形成了一块五十余里长三十余里宽,方圆近二千里的一块水草丰美的草原坡地。
如今这块草原上共有三个部落生存于此,而这二十名刺客便是出自这块草原上的黄岩部。为首的黑衣人,就是黄岩部赫赫有名的勇士仓都。
而他们之所以前来刺杀夏侯斌,却是受到了一位不知姓名,只知道绰号叫“老黄羊”的草原行商利诱。
二十张陈年柘木精制的三石强弓,每人三十支精铁利箭,加上仓都手中那把出自精绝国的上品精钢弯刀,这些就是那位行商事前给出的利益。而事成之后,若能拿到夏侯斌的人头,那么仓都等人还可以得到百匹上等骏马,这对于一个总共只有二千多人的草原小部落而言,已经是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的巨利了。
“按这么来说,除了那位身份不明的行商,这些黄岩部的人也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主使者是谁?”夏侯斌有些郁闷。
轻轻一步踱到身材雄壮的仓都面前,娜兰扎平静的看着仓都仍然有些不服气的双眼,轻声说道:“不仅如此,如果这些黄岩部的人真得了手,等他们拿着师弟的人头兴高彩烈的想去换回一百匹上等骏马时,只怕等待他们的,就是被杀人灭口了。”
“胡说,凭我们黄岩部勇士的身手,那个小小行商还敢赖帐不成?”反绑着双手坐在地上的仓都当即反驳道。
娜兰扎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怜悯之色叹了口气,“你们与那位行商可是约好了事成之后的交易之地?”不等仓都开口回答,娜兰扎继续说道:“那处地方应该不会是在你们黄岩部,肯定是在一处偏僻之处。而且你们只怕也不知道这位夏侯公子的身份,大唐金城郡公之子,大唐太子的表弟。一个小小部落,杀了一位郡公嫡子朝廷贵戚,你们知道这将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吗?莫说你们小小的黄岩部,就是我甘州回鹘也承担不起来自大唐朝廷的怒火。”
娜兰扎说到这里,原本兀自梗着脖子满脸不服的仓都,脸色由红到白,最后已是目瞪口呆脸色铁青。
虽然草原汉子生性粗野,可身为黄岩部第一勇士,平日里部落里与外族交往、交易之事自然也免不了要由仓都出面护卫,见识还是多少有一些的。当娜兰扎点明了夏侯斌的身份之后,再联想到那位绰号“老黄羊”的行商不肯直接参将那一百匹骏马直接交到黄岩部手中,反而特意交待事成之后在一处偏僻之地另行交易。仓都心里已经明白,娜兰扎所说的话只怕就是事情的真相,而他和族中这些兄弟,都成了被人利用的工具,而且多半是那种被人白白利用完还要被灭口的工具。
被人利诱,平白给人当刀使了一回,搭上了七名族中兄弟的性命,还好这件事没有做成,若是当真侥幸成功,只怕到时自己和剩下的十几名兄弟也同样难逃一死,甚至于还有可能给整个黄岩部带去天大的祸事。
心中对夏侯斌的不服和怨恨都已散去,仓都此时满心都是自责和对那位只知绰号而不知其详的主使者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