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欢腾的大巴扎比武竞技场周围,突然变的沉默压抑起来。高昌国和汉人双方各自有人迅速奔入场中,将两个血流满地倒地不起的伤者抬回去救治。
“刀都捅的前后透亮了,这不是死定了。”
“那个汉人从肩到肋几乎被开膛破肚了,血都喷那么远,能好到哪里去?听说是位郡兵校尉,可惜了。”
“发神经了,就是一场比试,犯得着以命相拼吗?”
“你知道什么,肯定是身后的贵人下了死命令,不然谁那么傻。”
“高昌人这么做肯定要和汉人结怨的,就是不知道其他各国各部会不会把事情做这么绝了。”
欢畅明快的大巴扎上,突兀的出现了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斗场两边的围观人群面色各异小声议论着,慢慢沉默了下去。所有人都清楚的感觉到了这次比试背后所暗藏的含义和凶险。
鲜血和生命,总是能令人警醒,能令事实真相更清楚的浮现出来。
小丘上的西域诸国诸部的权贵们谈笑依旧,只有高昌大长老苏吉塔心中失望脸上有些阴冷。那名带领部族落魄来投的胡人身手极强,在他和大王子身边所有的护卫中都数一数二,可依然没有拿下第二场比试。
不过总算没有输,在苏吉塔的命令下,胡人以命相拼清楚表明了高昌国强硬的态度,希望能令庞特勤心中多少生出些忌惮吧。想到这里,苏吉塔目光转向高居上首的庞特勤,却没从庞特勤平静如常的脸上发现任何异常,倒是庞特勤身边姿容秀丽的可敦用带着怒火的眼神瞪了苏吉塔一眼。
在大巴扎上用出这样的手段,就是在向甘州回鹘明确的表达自己的不满,虽然手段阴狠了些,可这却并不违反庞特勤定下的规矩。苏吉塔心中本就将甘州回鹘投向汉人的根源锁定在了汉女出身的回鹘可敦身上,所以回鹘可敦的怒火苏吉塔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是在甘州回鹘的地盘上,乌什部二百颗血淋淋的人头表明了回鹘可汗庞特勤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只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在庞特勤定下的规矩的范围内,用这种恶心人的手段来表明自己的愤怒和反对,就成了高昌人如今所剩不多的办法了。
大巴扎是一个友好交流的场所,高昌人用无赖的手段派死士出场,这种举止不仅无耻恶毒,而且明显展露出了对甘州回鹘和汉家贵胄的轻蔑和无礼。
市井泼皮与人相斗,除非生死大仇,一般也是要讲究一个打人不打脸的规矩。
而高昌人这种等同于向甘州回鹘和汉家公子们当面吐口水的恶劣行径,虽然并不曾令老谋深算的庞特勤表现出什么异常,但对于向来奉行君子绝交不出恶言的夏侯斌等汉家公子来说,却实在是忍无可忍。
闻秋此时生死未卜,夏侯斌提着狭锋长刀大步从小丘下到斗场中央站定,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紧闭的双唇和眼中锐利的目光,让人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平静中蕴藏的怒火。
刚刚经历了一场出人意料的生死较量,身为金城郡公次子的夏侯斌居然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这有些出乎西域诸国诸部权贵们的预料。
从暗中所得的消息里,苏吉塔知道夏侯斌与余鲲的身手都很厉害,只是听说在那一夜的刺杀中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汉人在前面两场较量中一胜一平,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夏侯斌带伤挟怒愤而出场,这究竟是有十足的信心还是年轻人一时的冲动?
不管是什么情况,夏侯斌已经立于场中,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能和前一场那样重伤这位汉家贵胄公子,以夏侯斌的身份地位,汉人和甘州回鹘之间肯定会出现难以弥合的矛盾。
第一次出手,可以说高昌人在借机表明态度发泄愤怒,第二次还这么做那就完全是撕破脸自寻死路了。苏吉塔扭头与高昌大王子喀木斯低声交流了几句,大王子身边还有两位身手比方才那位胡人更厉害一点的护卫,只是现在却不太适合继续派上场去。高昌国再派人出场,对方肯定会有防备而且可以肆无忌惮的下狠手报复,高昌人也并不愿意将甘州回鹘和汉人所有的怒火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楼兰人和阿尔泰人所坐的席位,苏吉塔用目光与楼兰右丞兰海明和阿尔泰部大长老铁热克提极快的交流了片刻。清楚的明白苏吉塔目光中的意思,兰海明看了看静侯在斗场中的夏侯斌,轻轻摇了摇头,楼兰人虽然不希望甘州回鹘与汉人靠的太近,却也并不愿意将汉人得罪的太死。
自命清高却又没有太大野心的楼兰人的态度没有出乎预计,阿克哈巴撇了撇嘴无声的冷哼一下,站起身面带微笑说道:“我阿尔泰部地处偏远实力低微,原本是不应该生出非份之想的。不过我家小弟对云裳公主一见钟情,我这当大哥的无论如何也总要尽一点做哥哥的心意。都力泰,你去与夏侯公子好好切磋切磋。尽力就好,不可失了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