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捕头?”
不顾凌曦的挽留,朱捕头说完之后便大步离去。
回到司务所,唐锦骅默默地打水洗了脸,并且将藏在衣袖中的茱萸粉清理干净。今日多亏了这东西,否则她还真做不到眼泪收放自如。
刚整理好了仪容,就听到房门开合的声音。
唐锦骅勾唇一笑,眼底闪过得意之色。
“锦骅?”
朱捕头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抬眸就看到唐锦骅正在洗脸。对方转过头来,眼眶依旧泛着淡淡的红晕。
“师傅,您怎么来了?”
朱捕头踱步上前,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物证的事情,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你若是告诉我,我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是我大意了。”唐锦骅并不否认自己的行为,顺带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我也是没想到,凌大人昨日才验过物证,今日又要查看。我以为只要把它扔掉,朱公子就能没事。”
朱捕头本想责备她鲁莽,但一想到对方也是为了帮自己才做的这些事情,责备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罢了,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还好今日景大人开恩,没有将你革职。不过从今往后,你千万不可再做类似的事情。”
唐锦骅从善如流地颔首,神情乖顺温和。
“我知道的。其实徒儿也想做个称职的司务,但要徒儿眼睁睁看着师傅受苦,那徒儿宁可冒险一试。”
若是换个模样精明些的人来说这话,朱捕头是绝不会相信的。但眼前的唐锦骅面相老实,又是初来乍到。
就算是长了一双鹰眼的朱捕头,一时间也难得区别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好,今日这情,师傅算是记下了。之后你在衙门里有师傅照应,没人能欺负了你去。”
“多谢师傅。”唐锦骅憨厚地笑了笑,没一会儿露出担忧之色,“只是今日我得罪了凌寺正,他会不会迁怒到师傅身上?万一……”
“没有万一。既然景大人亲自审查都没有降罪,以后也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但朱捕头心中还是埋了一根刺。
凌曦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前有他去为朱裴求情,后有唐锦骅弄丢物证。只要凌曦不傻,都该猜到其中有所关联。
只是不知道,凌曦会不会在恼怒之下心生报复。如果她当真要刁难唐锦骅,自己还真的未必能护得住。
物证丢失一事不过是小小插曲。
虽然没了这条线索,但案子还得继续查。
两日后凌曦将收集好的线索梳理清楚,最终摆在了景煜的面前。
“经过勘验,死者头部的伤口并未对头骨造成损伤。再加上清风院老鸨等人的佐证,小夏在死者坠楼之后因为惊吓与伤心过度,的确高烧了两日。
所以由此可以推断,朱裴应该是无辜的。”
“推断?”
景煜放下手中的卷宗,幽深的眉眼直视凌曦。
“本官断案要的是证据,而非推断。”
“可当初我们猜测死者是因为头部遭受重击而产生晕眩坠楼,这本身也属于推断。如果小夏的证词是真的,那杀害惜萱的凶手就绝不可能是朱裴。反倒是随后强闯入室的耶律夜天更有嫌疑。”
见景煜沉默不语,凌曦轻轻叹了口气。
“下官知道景大人的顾虑,朱裴是朱捕头的侄儿,若是我们草草排除朱裴嫌疑,恐怕会落人口实。
但下官认为朱裴并非杀人凶手,并非只有合理的推断,而是结合了他与死者的关系。”
凌曦停顿了片刻,将一份合婚庚帖拿了出来。
“这是沈少卿派人前往死者家中,从其老母手里取回来的。朱裴带着媒婆上门提亲,可见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娶死者。况且朱裴自己也是读书人,并非草野莽夫,知道杀人是触犯律法之事,又怎么会知法犯法?
所以下官认为,朱裴虽然在怒火之下动手伤了死者,但出手的力道绝不至死。”
景煜没有直接回应凌曦,而是转头去问沈逸航。
“说说你的想法。”
沈逸航拱手,“此番结论乃是下官与凌寺正商议之后得出,还请景大人裁决。”
沉吟了片刻,景煜最终还是颔首。
“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那本官可以下令释放朱裴。”他说着将自己的手令交给两人。
“多谢大人!”
走出公堂,沈逸航用肩膀撞了下凌曦。
“这下好了,朱捕头知道一定很高兴。朱裴被捕这两日,我看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咱们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请客吃饭。”
想到朱捕头那日袒护唐锦骅的场景,凌曦心中便不是滋味。
“你去吧。我手头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无事。”凌曦再次拒绝沈逸航的提议,“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想先回府休息。”
“那好,你早些回去,千万别冻病了。”
拜别凌曦,沈逸航将手令与景煜的话传给了朱捕头。
“景大人当真允准释放朱裴了?”
“这种事情还能有假?不过景大人也说了,朱裴的审理过程中因为缺乏关键性的证据,说出去多少有些立不住脚。这件事就咱们几个知道,你可千万别外传。”
朱捕头忙不迭保证道:“当然,这些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就好。”沈逸航将手令抛到对方怀中,同时勾肩搭背地揽住朱捕头的肩膀,“哥们儿这回可没少出力气,你是不是得请我喝酒?”
“喝!当然!”
朱捕头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解决了问题。
不过追究起来,还是多亏了唐锦骅私下扔掉了物证。否则以景煜严谨的性子,可没这么好说话。
朱捕头表面上恭维感谢着沈逸航,心中却悄悄把头功记在了唐锦骅的头上。
案子查到这里,排除了朱裴的嫌疑,那么凶手就只能是耶律夜天一人。
翌日早朝,景煜再次当众提出要严惩耶律夜天之时,又有大臣出面反对,说辞也和上次差不多。
但当景煜说出这次的死者是个良家女子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