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画什么东西。”
凌曦愕然看向哑巴,摒弃了复杂的感情,这才注意到对方已经在干净的床单上写了歪歪扭扭的一个字。
“女?”凌曦回过神来,“你是担心自己女儿吗?”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忍不住将真相告诉了对方,“翁珊没事,你不用担心!”
哑巴听到这话先是瞪着眼睛盯着凌曦看了几秒钟,才终于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用最后的力气把写出来的“女”字画了个圈。
“啊啊啊——!”
哑巴使出浑身的力气发出嘶吼,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凌曦看着他再次呕出大口的鲜血,心脏狠狠揪紧。
“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话音刚落,就见朱捕头带着杨大夫,连拖带拽地把人“请”了过来。
凌曦见状立刻让出位置,“快,给他看看!”
杨大夫一路被迫跑来,气都还没喘匀。本来心里还有些生气,但在看到哑巴的情况后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用凌曦催促,他提着药箱就冲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中毒。杨大夫,你快想法子替他止血。”
此时哑巴已经摊在了床上,浑身的肌肉不住地抽搐着,口中吐出的血液中甚至夹杂了不少血块。
杨大夫伸手探查了一下对方的脉搏,就无力地摇了摇头。
“不行了。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浸入了五脏六腑,神仙也难救。”
凌曦闻言大怒,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襟。
“不行!他是无头鬼案的重要人证,他不能死!”
然而杨大夫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哑巴已经没了动静。
凌曦拽着杨大夫的手缓缓松开,犀利的视线始终锁死在哑巴身上,自己的脸色却是变得惨白。
杨大夫探了下哑巴的鼻息,冲两人摇头。
“没了。”
其实从一开始按照哑巴吐血的程度来看,凌曦心里知道他肯定是救不回来的。但真的看到这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还是对她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景煜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微地颤抖。
“凌曦。”
凌曦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紧张地拂开了景煜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嘭——!
修长有力的腿狠狠踹在院子里的树干上,把最后几片枯叶震落了下来。
朱捕头看着暴怒中的凌曦,心中惊骇不已。这还是他第一次瞧见对方失控的模样。就在朱捕头准备上前宽慰时,景煜却伸手将其拦下。
“景大人,这……”
“让他去吧。”
别人不知道许氏一族的冤案,也不知道哑巴的另外一重杀手身份,只有景煜明白凌曦心中的苦痛。
为了抓住无头鬼,凌曦强迫自己将弑母的血海深仇压在心底。就算哑巴最终要死,也是该死在她手中,而不是被无头鬼毒杀。
凌曦单手撑在树干上,将脸深深埋在臂弯当中。直到一炷香后,卫烁带着人赶来,她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背脊。
看着哑巴惨死的现场,卫烁的脸色不比凌曦好看多少。
“为什么?明明已经够小心了,为什么还是死了?”
为了防止唯一的人证被害,哑巴每日的吃食都要经过银针试毒过后才能送进去。房前屋头也安排了大量的看守,再加上府中侍卫的巡逻,可谓是固若金汤。
卫烁想不通,凌曦则是不想再劳神费力了。
她顶着一双赤红的双眼对卫烁道:“哑巴的后事还要劳烦知府大人,下官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凌曦也顾不上周遭的人怎么看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房间。
她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床榻上,紧张的肌肉却怎么都放松不下来,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当年许氏被灭以及哑巴惨死的画面。
凌曦重重地闭上眼,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只能从头开始把整个案子整理一遍。半个时辰后,狂躁的心绪总算得以平静。
在想到自己当初从宋府的大树下挖出那枚羽蛇印章的时,凌曦豁然睁开双眸坐起身来。
宋旌华只是“上面”的一条狗,尚且留了印章自保。
哑巴作为被追杀的对象,先后被人挑断了手脚筋,毒哑了嗓子。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他都能靠着装疯卖傻,带着女儿在翁村躲了好几年。
这种心志坚定的人,会束手就擒,不给自己留后路?
想到这,凌曦翻身而起,再次来到哑巴去世的房间。
朱捕头看到她去而复返,担忧地迎了上来。
“凌评事,你没事吧?”
来不及寒暄,凌曦开门见山道:“哑巴死前的床单呢?”
“还在屋内,怎么了?”
凌曦推门而入,重新站在了这血气冲天的床榻前。
朱捕头担忧地跟了进来,用一副想问又怕说错话的神情看着她。
凌曦却不顾不上对方的想法,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剑一般钉在那个血书的“女”字上面。足足站够了一盏茶的功夫,她豁然转身离开。
朱捕头追了出去,“凌评事,你这是去哪儿?”
“我出去一趟!”
留下这句话,凌曦独自一人骑马奔向翁村。
翁珊的父母看到突然造访的凌曦,恭敬地把人迎进门。
“大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之前哑巴躲藏的谷仓,可否让本官看一眼?”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当然可以。”
凌曦道过谢,便拿着火折子钻进了狭窄的谷仓中。
因为被哑巴占据了好几个月的缘故,这里面的气味并不好闻。
但凌曦却不嫌弃,反而仔仔细细搜查着谷仓内的每一处角落,然后她在漆黑的木墙上找到了一幅钉在上面的牛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