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境域内,又是诸般绿茂荫群,碧水映山的好地方,怎会想不到悟龙谷。杨诣穹心道:“如不是有缘去过悟龙谷,我姓杨的哪有今日?涂中神山寺与岳玉皇比武时,意气风发,豪情壮志,那时怎会想到日后种种恩仇离聚?话说回来,不遇慕容思江,这辈子不去爱任何人,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思考人生之余,但觉鸟语花香,植味沁脾,神鹏已载他穷缘山溪,浮掠水面之上,杨诣穹童心一起,顺手舀了一把湖水,往神鹏头上弹去几滴。神鹏振身一抖,力道甚大,险些将他抖了下去。杨诣穹笑叫:“别别,我错了。”
穿过皖境,到得豫州,为对付饥渴问题,着陆找了几家商店、饭店,购了美食,及特产名酒带上,重新上了鹰背,继续乘翔。他坐在神鹏背上,看天可看天,望地可望地,逍遥极矣,吃喝自在,途经少室山时,心情甚好,分享几块鲜肉给神鹏食用,杜康、宋河等佳酿名酒,自是也要洒点带它喝喝了。
放眼万物,看累了也就躺下睡了,再次睁目醒来,不知已达何方,撇开云朵蓝天,俯视眺望,依稀可见下方翠柏苍松,群峰相依,山雄殿伟,正是荆楚武当山。云封雾绕间,身后一轮曙光耀现,朝阳初升,确是向西边飞去,心下赞叹:“唐僧西天取经,仙人驾鹤西去,我则乘鹏西翔。”
忽见一座高山雾霭茫茫,根据地势与山形,像是问轮山,知已飞过秦境,想起自己在山腰山庄打败铠甲将军,赛格地下室与思江相遇,记起了已经不在的师父,一阵难过登时涌将上来。过了陇境,辨明方向仍微偏西北,杨诣穹“咦”了一声,奇道:“难不成,你要去青境西海,术堂山?”神鹏不鸣,自管自飞着,意示默认。杨诣穹道:“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涉青境省,连过南山、日月山、橡皮山,以及大通山。杨诣穹俯瞰西海湖,广阔青湛,湖面波涛不兴,煞是壮观,西海毒王去世之事,总觉与自己一行有些关系,原本暗誓再也不来,无奈神鹏有意来此,只好勉强了。
神鹏灵性非凡,从姑苏飞来西海,路径记得清清楚楚,准确找到大通山北的术堂,俯冲而降,来到了昼夜皆暗的诡林阴山之中。
杨诣穹跃下鹰背,望着山路,喃喃道:“顺着这条路,便通向那城堡南门,不知武服愁、袁克忧还在否?”缓缓徐行,十来分钟后,到达南门外。城堡还如当初一般宏伟,高厚坚实,世间建筑一大瑰宝。
神鹏昂首鸣叫,“呃哦”一阵悠悠长声,播达方圆六七里,威风凛凛。杨诣穹这几日乘坐鹰背,凌晨睡不着,也安心坚持,复习《神鬼大离合》,金针扎刺穴道,内功游愈,万物森罗相依,吸收天地清气,左腿痊象甚有好转。敞开心扉,长啸山间。他经历了太多故事,有喜有愁,这一阵长啸,不仅运使真力,亦将心中埋藏已久的悲观、委屈、郁闷等消极心境尽情发泄了出去。
过了半晌,南门忽开,紫衫男人踱步而出,气质儒雅,正是毒门虫宗大徒武服愁。杨诣穹抱拳为礼。武服愁见杨诣穹带一只大老鹰来此,微感奇怪,没作多想,伸掌道:“请进吧,杨兄弟。”杨诣穹笑道:“日子清闲,特来西海看看,冒昧造访了。”武服愁简单一笑,道:“没有。”
武功殿内,找座坐了,杨诣穹问:“袁哥呢?”武服愁道:“师弟出去了。”杨诣穹道:“去哪里了?”武服愁道:“办点小事,很快回来。”杨诣穹听他口气较往昔平淡见外,叹道:“对不住,要是我跟关居钰没带朋友来治病,就不会引发一系列事,侵犯到你们师祖,你师父自尽身故,这件事也有点……”
武服愁凄然道:“那是归咎在下,本不该告知修罗海的事,况且就算师父不赶你们出山,瘟妃师伯寻衅滋事,也是毒门内部纷争,跟外人无关,小弟不用挂心。”杨诣穹道:“你还叫她师伯?”武服愁微微一笑,道:“师父去前,叫我们做好自己,‘师伯’可以叫,但她好不好,与咱不相干。”杨诣穹道:“后面她为难你们没有?啊,你的师弟们呢?”整座城堡静悄悄的,进来后总觉有甚不对,此刻才想起毒王临死前曾收过数十余名弟子,可为何偌大门派宏堡,又变得仿佛就自己和武服愁尚在一般?
武服愁道:“早走得干净了,人各有志,无可勉强。师伯知道师父死后,倒也没再找我们麻烦。那日盛典比武,袁师弟中毒受伤,我散功命危,众位师弟相继离去,我俩独留术堂,相依为命,每日修习精进师父传下的功夫,袁师弟的霜魔刺之毒没能根治,为全性命,只好拜了师父灵位,取了《五毒血经》学习。这本《五毒血经》是由师祖传授以来,钻研复撰的得意之作,记载了师父‘五毒血抓’所学真义,亦有毒物配制,解药炼法。袁师弟所中‘霜魔刺’源于寒毒,据经中对北极冰蟾剧毒解法为借鉴,炼丹服药、以毒攻毒,终于解了。我也按照秘籍中的无上法门,潜心修炼,补回了功力,日有进益。”
杨诣穹道:“恭喜你师兄弟练成了‘五毒血经’上的真功夫。”
武服愁道:“我劝说袁师弟一起修习,他说我散功另当别论,总没花多少精力在这上面,后来因有缘故,才逼不得已。”杨诣穹笑道:“直到今天,你们在这术堂山静居,没人打扰,挺好挺好。你跟袁哥早点娶两嫂子,一起住这儿,将来有了儿女,好歹不会绝了虫宗之嗣。”武服愁呵呵笑道:“可惜我们西海虫宗门下,对女色不感兴趣。别说碰,想都不该想。”杨诣穹奇道:“那又干嘛?”
武服愁避开话题,道:“小弟你说直到今天没人打扰,这话不对。术宗那位小师妹,每月十五,都会来找我跟袁师弟的麻烦……”杨诣穹惊道:“她?”武服愁道:“她资质奇佳,悟性极高,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学成各路深奥武功,亟次过来,境界更上一层。她话说得无比狠辣,要灭了虫宗,斩草除根,我和袁师弟何敢懈怠?打起精神,昼夜轮流钻研《五毒血经》,二人联手,这才回回打退了她。说也奇怪,她战完总朝我们回眸一笑,似有感激之意。后来才想通,她口中欲灭虫宗,是作为跟我们切磋的幌子。”
轮回子遗留武学厉害无比,钟、慕容潜心修习,已不输毒王袁丸麒生前境界,师徒俩传艺虽手头试招,终究非动真格。《相柳宝典》有所小成后,慕容思江心出策略,决定找武服愁、袁克忧练功,每月十五她都去趟西海,说要灭门,激起武、袁的战斗之心,于增益实战经验大大有利。武、袁为保术堂,在《五毒血经》上没少下功夫,“五毒血抓”精义领会后,他俩也武功大进,数次勉强击退慕容思江,本以为她见好就收,谁知竟缠住不放,且进步奇速,眼见《五毒血经》即将学透,对方除了《相柳宝典》的功夫外,旁支诡异武学仍在习升,层出不穷,大为忧患。
杨诣穹微微皱眉,道:“她过来找你们当试招靶子,生死之战,非同小可,自然受益良多。”武服愁道:“对的,对的。前月十五,本打算对她不予理睬,可如此做,她立下毒手,实在难以应付。”
神鹏听事不关己,踱出殿外,展翅飞走。
杨诣穹闻它抖翅之声,屈指计算,忽然心中砰砰而跳,道:“等等,今天是十二号,按照以前,不是还有三天就来了?”武服愁脸有忧虑之色,道:“倘若她知道了我们学《五毒血经》,即将练到瓶颈,待到不能抵抗,无利用价值时,是否真会灭亡术堂虫宗,夺此地界,竖她们术宗大旗?”慕容思江本心善良,失身毒门后,性情大变,品行反常,会不会行此歹毒之事,杨诣穹一时也不易回答。武服愁叹道:“罢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突听武功殿外脚步声响,一男子清朗声音在门外笑道:“师兄,学诸葛亮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心态很好。但虫、术各有所长,她术宗进步不断,我虫宗扬长避短,未必便怕了她们。那丫头这回倒礼貌些,提前寄了封信,来来来,咱们一起参详参详。”那人说话间已进门来,面俊肤黑,长腿修长,正是虫宗二徒袁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