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煦龙一听“澹台施主”,知他指的是澹台无冢,惊道:“怎么说?”咏安缓缓道来。
原来紫乌鸦生前喜欢山川、海洋,兄妹俩自小父母离婚,邪剑王对妹妹关爱之极,他不娶妻室,满腔关爱尽皆倾注在妹妹身上,风吹了怕倒,雨淋了怕冻,日晒了怕热,她生病时,更老是抱她身子到处找医院问,唯恐妹妹出事。田夏葵去世后,田诩之自问武功不及沈谛州,不敢存报仇之念,妹妹喜爱海川,便常常在之江、姑苏等沿海城市居住生活。一日站在山岗遥望海景,澹台无冢突然在旁出现,与其搭讪。田诩之问他为什么叹气,澹台无冢说因窥不得武学真谛而抱憾,澹台无冢问他为什么叹气,田诩之说死了妹妹。
其时澹台无冢仅二十几岁,尚是少林派俗家弟子。二人你言我语,竟聊得十分投机,联步而行,在姑苏省一处大川山林内住了数日,便是涯洸川。澹台无冢虽身在少林,拜入空门,却也居心不善,淫意紊乱,找了三十六位古装女,在涯洸川内与田诩之饮酒作乐,邀舞助兴。田诩之因紫乌鸦死亡,意志消沉,他从未想过成家娶老婆,只想一生一世照顾好妹妹,如今木木樗樗之际,陡然间见到这许多美女妖媚艳舞的姿色,内心突然亮出不一样的天地,情欲迸发,和澹台无冢一齐在涯洸川荒淫度日,越发过分,无法无天。
二人由此结交,澹台无冢口风不行,回到寺中被师父责问,涯洸川之事全盘暴露,但师父为他守口如瓶,只字不提,仅劝他尽快改过自新,潜心向佛。澹台无冢见师父每次都不加管束,只是复加放肆,毫无更改。咏安方丈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是他师父圆寂前告知。
多年以后,澹台无冢早叛了少林,在武林竖起一“弑王”的大旗。田诩之二十余年前的剑法就已经了得,自号剑王,因他二十余年前次次斩杀好人,江湖中人便在他绰号前加了个“邪”字,可邪剑王的名字只曾经昌盛,此时销声匿迹多年,旁人得知是紫乌鸦的哥哥后,只道他早和妹妹一起伏法了,不以为意。
直到四年前,几个丐帮中人在荆楚武当山附近发现了几具少林僧的法体,才彻底出了事。其中一和尚还未完全断气,死前说出几件重大惊人的消息,丐帮长老欲为其续命,可胸口剑伤太重,已救不过来,叹了口气,上了武当山,将诸般经过说给了垣隆道长听。邪剑王复出,且练成了一门高明厉害之极的剑法,和弑王勾结,妄图称霸武林,先在武当山附近杀几个少林弟子,图一小乐,澹台无冢还放下豪言:“田大侠,请相信鄙人,鄙人没上过一天军校,但自信能拿下整个武林,瞧着好了。”
垣隆情知武林危险,送丐帮人众下山后,私底与咏安往复回信,共商对策。可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均觉先不声张为好,若是将消息散播出去,少林、武当和丐帮,会被邪剑王和弑王视为眼中钉,三派中不知又有多少弟子遭到暗杀报复。但现今之际,田诩之又再杀人,制造多起门派屠案,行为过分猖獗毒辣,咏安方丈不得不将澹台施主、邪剑王的交情及部分往事,说给了圣母、段煦龙、苗芸悦听。
段煦龙道:“方丈,四年前,武当山附近的几名大师弟子,身上剑伤……”咏安点点头,道:“就是龙象辟邪剑。”段煦龙双拳一错,“嘿”的一声,道:“果然如此!”
圣母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没上过一天军校,却自信拿下整个武林。”和段煦龙、苗芸悦使了眼色。段、苗会意,点头示应。
咏安见他们眼神你来我往,乃是决定,即刻率领弟子攻打澹台无冢,挖出邪剑王,当着整个武林,为多位生灵讨说法,还天下太平,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叹道:“慈悲,佛道之根本,慈爱众生给予快乐,是为慈;同感其苦,怜悯众生,拔除其苦,是为悲。慈不难,悲不易,拔除众生之苦,方能慈悲,普度众生。以仁存心,以爱化育,乃平安快乐之旨。”圣母微微一笑,道:“老弟,当得知四年前的武当山之事,你和垣隆道士选择了沉默,好解救少林、武当、丐帮三派弟子,此举无可厚非,然眼下田汉子、澹台小贼任意妄为,图谋狂妄,再不放手搏杀,将来该有多少生灵惨遭杀害?有多少门派武士的父母妻儿,伤心一世?有多少无辜百姓遭到掠夺烧杀,变得一无所有?这都不是老弟你愿看见的吧?”
咏安合十道:“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圣母又道:“我家煦龙和两孩子联手击败了联贤教主,曹武怜世目下没有消息,不知是死是活,偌大逐雷山空荡无存,魔教不论解散与否,都已算是伏法认罪。眼下妖魔又起,二王横世,老婆子岁数大了,终有一日会归天,然而卫道降魔者,举世永存,传承不竭,他来多少,便干多少,妖魔究竟会扫荡干净。”段煦龙在旁正要喝彩:“说得好,说得对。”但圣母说终有一日会归天,不禁恻然。
苗芸悦冷冰自若,问道:“方丈,您意下如何?”
清晟对方丈道:“那姓田的杀了弟子师父,弟子愿带同达摩院师兄弟协助恤心宫,去端了澹台无冢的老窝,问他邪剑王在哪里,为师父报仇……”咏安喝道:“放肆!”清晟一惊,不敢再说。
咏安顿了顿,神情肃然,道:“有劳圣母,恤心宫朋友了。”
圣母哈哈一笑,道:“这就对了,你慈悲为怀,爱怜众生,高僧也。放心,今日老弟说出这些事,恤心宫严守秘密,不会拖累少林派。”起身离椅,对芸悦、煦龙道:“孩子,我们回家,干大事去。”苗芸悦道:“好。”段煦龙喜道:“是!”三人离开少林寺前,特意去了趟达摩院,拜祭完咏是大师。段、苗在蒲团上诚心磕头。咏安与清晟心怀感激,在山门外为他们送了行。
回到别尘峰,圣母在访乾殿开大会,暗中发令,邀请省外巡游阁部尽数回北。五日后,九阁六部所有人全部回了恤心宫来,上万女子或聚殿内,或留阁部,听候调遣。圣母高声道:“姑娘们,有谁在外打听到涯洸川在什么地方的?”西海术堂时,澹台无冢曾对段煦龙说:“段少年,你我如此僵持,何时方了?改日涯洸川候教。”段煦龙听言去攻打澹台家,为仙山佛丐狄老爷子报仇,喜不自胜,无可含糊,将这事转述给了圣母。
金燕阁主袁凉莉脆声道:“弟子在姑苏巡游,打听到一处山川坐落,有位面馆老爷爷跟弟子说,里面住了个喜欢杀人的魔头,最好别去。我问是谁,老爷爷不答,自管自地唱着戏,下着馄饨面。”圣母微微一笑,道:“他唱着什么戏?”袁凉莉嘻嘻唱道:“牙根疼哟,光屁股嘞,穿上花衣服探医生啦。去太早,大夫无肯看,钟到点哈,才能瞧喽!”她老家在闽境一座山里,闽南山歌情调委婉,气息流畅,动人心弦,别具特色,袁凉莉几岁大时,常给爸爸背在竹篓子里,一边唱山歌,一边采茶花。现在清脆脆的歌声唱出,令人心里说不出的舒适。姐妹们和段煦龙不禁喜容溢表,拍手叫好。
袁凉莉初时不懂哑谜意思,以为那面馆大爷真的在唱戏歌,但与金燕阁多位有资历的姐妹前辈讨论后,终于将“涯洸川”和“澹台无冢”连在一起,发现了线索。
圣母表情严肃,道:“唱词里有藏着‘涯洸川澹台无冢’七字,这面馆老头是谁,莉儿你问过他没有?”袁凉莉道:“啊,他只跟我说姓徐,名字叫什么嘛,我没细问。”圣母道:“姓徐?”袁凉莉道:“他下馄饨面的功夫好厉害呢,味道很好吃,相貌憨态可掬,只是他矮矮胖胖,人家一瘦子不小心推了他一下,却一跤跌倒了,身子轻得跟小鸟似的。”
蓝媚琪咯咯一笑,道:“那瘦子会不会武功?”袁凉莉道:“我试了一下,不会。”代无悔点头道:“是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段煦龙心头一震,暗道:“难……难道是他?”
圣母道:“不管这胖老头是谁,咱恤心宫欠他一份人情了,姑娘们,打败了涯洸川,我们去姑苏,请这位爷爷下碗馄饨面给你们吃,怎么样?”姑娘们哈哈大笑。黄寇微笑道:“咱宫里这么多人,就怕他面馆里面不够,让我们吃光了。”蓝媚琪笑道:“店里吃光了,去他家里吃。”李鸢桐笑道:“琪妹妹就知道吃。”蓝媚琪道:“说我干嘛,大不了我把我的面给你吃便是。”李鸢桐啐道:“把你自己小肚子顾饱就行,还管别人。”蓝媚琪道:“妹妹我吃不胖,多少都一样,哎,不如给苗姐姐多吃一点算了。”苗芸悦微微一笑,道:“我不要,你吃。就怕面馆老人家也给你馋怕了。”说到这里,众女齐声大笑。
圣母见孩子们心态乐观,都在表示去攻打澹台无冢丝毫不怕,不禁大慰,朗声道:“段煦龙听着。”段煦龙阅狼剑横在胸前,单膝跪地,道:“煦龙在。”圣母道:“我命你为七阁部统率主帅,一马当先,领导同门姐妹战斗,冲锋陷阵,不得畏惧生死,寒水阁、九宫阁、灵风阁、鸾凤阁、兰清部、幽嬛部、梦霄部众弟子,你们听从段师兄与阁主部主的指挥,不可乱了阵脚,须得一丝不苟,临危不乱。寒水阁主,你辅佐煦龙劳神,照顾其余姐妹,共思作战计划。琪儿,关于九宫阵法的运用,多和段师兄商量讨论,切记,此非儿戏,务须认真斟酌。”
段煦龙、苗芸悦、蓝媚琪应道:“听命!”“是,圣母。”“知道咯。”
圣母道:“灵风阁主,你叫阁下弟子作为先翼军,削弱敌人武军主力,澹台小贼为人歹毒,麾下武人必残暴精悍,若有空闲余暇,要减少自家损失伤亡,掩护姐妹前进,不得大意。”李鸢桐点头道:“收到。”圣母道:“梦霄部主,你们梦霄部为后翼军,作为灵风阁作战撤退调息后的生力军,展开轻功、剑法,将下一轮的敌众狠狠杀他一遭。”黄寇笑道:“遵命。”圣母道:“兰清部主、幽嬛部主、鸾凤阁主,你们率领各自孩子,作为掩护前军和阻截包抄的其他几股力量。”代无悔、幽嬛部主王惜绣、吴矜矜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