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法潼叹道:“岳大师有所不知,澹台无冢之所以将唐小妞拿住,是因她打死了我们这边的一个信使,这人对澹台无冢而言十分重要,此人一死,于他剿灭国西一派的大计而言,算失了一大大臂助。”岳珠莎脸色微变,道:“小萝她打死了人?”女儿从小孝顺乖巧,没碰过一滴血,谁想如今竟却杀人。
蔡鏖嘿嘿几声,说道:“你女儿也不知怎么想的,明知打死了高信使,乱了澹台无冢大计,逃到哪里都不会有好下场,居然甘愿就缚,自投罗网,说给我们任杀任剐,悉听尊便。”
唐定殇怒道:“放屁!我女儿怎会说出这种话?”岳珠莎本来与弟兄们相聚,情绪开心,一听此言,秀眉一蹙,心跳缓缓加速起来。
岳玉皇骂道:“贼厮鸟们,小萝打死了谁,也轮不上要她抵命,莫说信口胡言,便是这孩子真的傻将起来,你等焉敢擅自擒缚?”唐定殇喝道:“就是,我家丫头打小热爱生活,阳光外向,岂会说出任杀任剐,不想活的话来?”
杨诣穹道:“听我一言,此事不明前后,暂且不急,可否先去见见澹台无冢,彼此照面谈话,什么事都能清楚了。劳请魏象王引见一下?”魏法潼对自己曾败于杨诣穹手下之事,仍心怀芥蒂,听他对自己说话,既不理睬,也不瞧他。黄旌耀和蔡鏖亦头转过一旁,冷笑不答。
裴思忤微笑道:“杨兄弟,唐姑娘打死高信使,本来并非大事一件,其时澹台无冢虽然愤怒,但瞧她是个不通世事的幼小姑娘,倒没怎么放在心上。蔡三哥说的确实没错,这唐心萝杀死高信使,认错没有,道歉亦无,反而行事古怪,自己孤身一人,不作抗拒,甘愿来涯洸川就缚,澹台无冢见她执意如此,将她擒了,实在情有可原。”转向岳玉皇,道:“岳大师不必生气,咱们可以听杨兄弟的,先跟澹台无冢聊聊,再把您外孙女放出来,当面再说,两边均搞,事情不解决了嘛。”
岳玉皇缓缓点头,道:“算你小子识趣。”
魏法潼对岳玉皇一行人背后朗声道:“怎么,为啥停了?训练群士,增强武艺这件大事,昼夜重要,不可随止,不是吗?”
遥遥听见澹台悼近粗声答来:“客人来了,众士自行操练,我等兄弟姐妹自己该当出来为客接风洗尘才是。”迎面见他和澹台狼策、澹台搏雷、澹台墨狐、澹台澜、澹台轮、澹台不逵、胡忘潭、嘲风女子并肩而来。每人灰袍宽袖,金纹兽案齐至,甚是华丽。他们九个来到当地后,嘲风女跟杨诣穹情不自禁地又对望一眼,二人目光一触,很快便即移开。
澹台悼近道:“四位伯叔,你们的将士们还好么?”魏法潼道:“修炼我的象术,需要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已让他们自练入门功夫,步骤不难,暂且不管,待得练习多日,再进行下一命令,亲自督促。”蔡鏖、黄旌耀也说了同样意思。杨诣穹心觉不安:“无怪众武士军威惊人,他们昼夜交替,连番上阵,一天到晚就只训练,时日一久,怎会不强大起来?”裴思忤笑道:“在下闭气游水之术,对于内功方面,颇有独到修行之法,要比其他尊兄更艰难些,慢慢练就是。唉,其实这些门道,昔年授自你父亲门下。”澹台狼策道:“见外了,各位重入我家,我们欢心无已,一家人术法互授,最好不过。大哥,父亲他……”
澹台悼近点点头,对众道:“洸林校场没什么好待的了,去涯林内阁见家父吧。啊,提前提醒一下,内阁前有驯兽场,大家看到群兽不要紧张,它们谱驯有素,不会伤人。”岳玉皇淡淡地道:“平常不会,可你们叫它们伤,便会伤了,不是么?”澹台悼近一笑置之。
眼下共聚集了十八人,一起离开洸林,向西边涯林而去。岳珠莎心想女儿遭擒,父亲岳玉皇已来,事情只要说说应即刻化解,而女儿闯祸打死人,为何甘愿就缚,投入澹台无冢死地,却是想不透缘故,难道因郎禅年底结婚,从而使她失了信念,不想活了?欲知详情,唯有见面再讲。唐定殇和夫人一般心思,暗想丈人出马,必然马到成功,他平日管教女儿甚松,此时得知她心态不大对劲,事后须得好生管教,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溺爱了。魏法潼等与岳珠莎兄弟情深,见她闷闷不乐,就说些闲话逗她开心。岳珠莎勉强笑笑。唐定殇见老婆笑了,也就没多么忧虑了。
后队中,澹台悼近与六位弟弟相谈甚欢,胡忘潭走在尾端,一言不发地听着七兄,以及身后杨诣穹与九妹间的动静。
杨诣穹恍恍惚惚地行走,不知不觉落在十余人后面,突然闻到一股少女香气,转眼一瞧,原来那嘲风女郎正离自己极近,几乎贴身,低着头在旁走路,说道:“姑娘,你……”嘲风女看了他一眼,道:“嗯?干嘛?”杨诣穹道:“我好像见过你,你的声音我似乎也听过。”嘲风女笑了一声,道:“然后呢?”杨诣穹道:“然后你能告诉我,你姓什么吗?”嘲风女道:“只怕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说见过呢,对你以前的对象,是不是也是呢?”杨诣穹听她刚见面就问这种话,一时怔住,没有回答。嘲风女道:“你家住城里的,还是农村的?”杨诣穹心想:“查我户口。”答道:“我是城镇的,但小时候在农村待过几年。”
嘲风女道:“待几年就不待啦?那我跟你不一样喽,我是打小在农村长大到现在的。”杨诣穹听她说话声音,越来越觉得自己肯定之前认识过,得知她住农村这一线索,短刻间却仍想不起来是谁,过了一会,笑问:“那你是哪家村户的姑娘?”嘲风女抬起头来,与他对望一眼。杨诣穹见了她这对像极慕容思江的眸子,身子不自禁的一震,忍不住便想伸臂搂抱,心中赶紧提醒自己:“这是别人,不是她!不能抱。”
嘲风女笑道:“你是不是想抱我?”杨诣穹脸上一红,惊道:“没有,没有。”嘲风女道:“脸红咯,手还抖了抖,刚才。瞧你这副样子,谁都能看得出来,骗人没用的。”杨诣穹叹了口气。嘲风女笑道:“不否认了?说吧,为什么想抱我?”杨诣穹转过头去,蹙眉不言。嘲风女咯咯一笑,道:“你问了我问题呢。那我回答你,我是楚家姑娘。”杨诣穹道:“你姓楚?”心下惭愧,他从小到大的亲戚、朋友、同学,姓楚的当真不少,听她说姓楚,仍记不起来是哪个。
楚九妹眼中有失望之色,叹道:“也是,咱俩只见过一回面,估计早把我忘了,在你心中不怎么重要。名字讲不讲给你听,无所谓。”杨诣穹喜道:“你把名字跟我讲了,我马上想起来你是谁。再不然将口罩摘了,我更即刻知道。”楚九妹道:“不好看,我长得。戴口罩为了遮丑。”杨诣穹道:“你很好看啊,瞧这双眼睛,多美。”楚九妹喜道:“你说我美吗?”杨诣穹道:“呃,嗯。”楚九妹道:“咱俩现在不熟,熟悉后我再给你看脸不迟。这是什么地方?”杨诣穹道:“涯洸川啊。”
楚九妹道:“嗯,那你记得泻龙牌吗?记得魔兰夫人吗?记得玫瑰先生吗?记得那只怪鸟吗?还记得那对……那对农家父女吗?”杨诣穹登时记起,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你。”楚苓苓嘻嘻一笑,道:“是我是我。”目光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杨诣穹和她相对而笑,心想:“乍见故人,是挺欢喜,但大事不能含糊,让我来问问她。”说道:“为什么来涯洸川,跟坏蛋在一起,苓苓?”楚苓苓见他虽带笑容,但话音低沉,乃在向自己责问,道:“说不清,一时半会。回头再跟你解释。”二人聊到这里,往前一瞧,但见澹台八兄弟齐向自己和另方看来,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唐定殇跟岳珠莎也偶尔扫过来几眼。
洸林边界外,忽现一座铁桥,两旁栅栏高约半米,行在桥上,侧目一望,涯洸川流一望无际,不知通向何方,铁桥是连接洸、涯二林之用。裴思忤对杨诣穹道:“杨兄弟果然聪明,破解了在下留给你的谜语,从而来至此处,还跟岳玉皇大师一起来了,了不起。”
杨诣穹心想:“我曾在豫州问他澹台无冢在哪里,他给我留下个谜语:‘月亮的高度太矮了,地底下的光又太亮了,只有天上才藏着大海’,要不是此刻提及,我都快忘了。”却装作知道,道:“阁下就算不言谜,我也终会和岳大师一起来,毕竟相逢有缘。”暗暗寻思:“这三句话到底蕴何玄机?”
裴思忤哈哈大笑,道:“说的是,说的是。杨兄弟,你是怎生识破在下谜语机关的?”杨诣穹微一忸怩,倘若答不出来,可有些下不来台,临时开始思索起来。澹台墨狐淡淡地道:“多半碰巧跟着岳前辈的人齐来而已,装什么蒜,还以为自己很聪明,不要脸。”杨诣穹哼了一声,突然嘿嘿一笑,道:“白鲤龙王戏弄我,我岂会不知,何时当真了?”澹台墨狐道:“你倒说说看?”杨诣穹道:“行,我跟你说,听好。月亮的英文是moon,矮的英文是short,以中国话读快了就是‘没说’,第一句话无意义,可以作废。地底也是水底,地不能透光而水能,水下之光,即指外景倒影,第二句连接第一句,便是‘水中捞月’,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至于第三句,更加可笑,天上藏着大海,那是什么意思?”
澹台墨狐压根就不知裴思忤给杨诣穹打过谜语这回事,此时听他东拉西扯,说得头头是道,倒也不便反驳,问道:“什么意思?”杨诣穹道:“天海相连,混沌未明,盘古未开天地,万物没有,世界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这三句话,无实际意义,纯粹是逗我玩罢了,杨诣穹虽蠢,却受不得别人戏弄,白鲤龙王,待得唐心萝之事一了,我想跟你讨教几招。”裴思忤微笑道:“你看在下身处恶魔之伍,于是事事都想得左了,自打第一句话开始,你就解错了。刻下暂且不忙,先请在涯洸川歇息几日,待到一定时机,不用在下解说,你自己便能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