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音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看着眼前破烂的山洞,想着与月影子的大战,嘴边漾起一抹无奈的苦涩,能捡回一条命,真是难得。
无视楚何瑾担忧的眼神,沈晚音缓缓将视线移向身侧的一把折扇,不自觉的伸手想将它拿起,可是就在伸手的瞬间,身上的肌肤如针扎一般尖锐的刺痛起来,沈晚音当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就这样变成废人了吧?”
楚何瑾见此,连忙帮沈晚音将那折扇拿起送到沈晚音的手边,见此情形,沈晚音淡淡的道了一声谢,然后轻声道,“能不能将它展开给我看看......”
听着沈晚音有气无力的声音,楚何瑾忍下心中的涩然,轻轻地将沈晚音的身子倚在自己的胸膛,然后缓缓将手中的折扇打开。
折扇之中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烟雨图,只是扇尾似乎被人刻了一句诗,看着那刻得极为细致的正楷诗句,沈晚音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原来真的是他,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
如此决绝的诗句,如此清冷的言语,除了木清绝,怕是无人能随手刻下吧?
“这是你的折扇吗?”楚何瑾翻看了那把折扇一周,这才轻声问着沈晚音。
可是沈晚音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忍着刺骨的疼痛,沉声道,“把它给我。”
楚何瑾连忙将折扇递过去,看着沈晚音眼中流露的莫名悲伤,微微皱了皱眉。
过了许久,沈晚音才轻声道,“此扇名为云中念,是苏州有名的檀香扇,是一位故人赠予我的。”木清绝既然选择离开,想必往后相见,只是故人而已了。
感受到沈晚音身上流露的悲伤,楚何瑾涩然的绕过这个话题,沉声道,“山洞里阴暗潮湿不宜养伤,还是回王府吧?”
楚何瑾的轻声询问让沈晚音心中略微有了些许考量,淡淡问道,“我们现在何处?”
闻言,楚何瑾轻声道,“此去二十里便是阿南纳境内了,你且先随我回王府可好?”
沈晚音沉沉的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眼睛里透出点点光亮,没想到那黑衣斗篷的男子轻功如此了得,不过半日便从长海雪原来到了阿南纳与大梁的边境处,此次自己身受重伤怕是难以安全回到大梁,况且,孽海拜月图还在镇南王府,自己迟早是要回去一次的。
想清楚前因后果,沈晚音不紧不慢的将视线移向楚何瑾,轻声道,“好。”
沈晚音话音落下,只见楚何瑾脸上扬起一抹狂喜,微弯的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明朗了不少,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更是自带笑意,温和俊朗的面容更加出采。
楚何瑾本就是温朗清隽的人,他有踏破敌军的雄风,也有举世无双的文采,他是音容兼美的一代战神,可是此刻,就因为自己的一声好便绽开了干净明朗的笑容,可见楚何瑾对沈晚音的爱是多么的深厚,而自己,却如此利用他。
想到这里,沈晚音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手中的折扇,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楚何瑾得到沈晚音的同意之后便吩咐手下的丫鬟将沈晚音小心的抬上了马车,马车里到处铺了厚厚的棉絮,沈晚音的背靠在上面,一阵疼痛之后也就好了一些。
坐稳之后,沈晚音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的秀丽风景,似乎感受到一束清冷的目光从山峰之上投来,沈晚音不由得将视线移了上去,看着葱葱郁郁廖无人烟的山峰,沈晚音低头苦笑了一声,“他怕是早已离去了。”
放下车帘,沈晚音凝视着手中散发着清香的檀香古扇,轻声道,“云中念,云中念......木清绝,你此次,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沈晚音机关算尽,却唯独算不透你的心啊。”
找她合作,却毁她家园。伤她之人,却派人送药。救她性命,却弃之于人。
木清绝,你究竟是何意......
楚何瑾翻身上马,看着安静垂落的车帘,唇角微勾,朗声道,“回王府!”
这一次,沈晚音再次回到他身边,他绝不放手。
考虑到沈晚音的伤势,楚何瑾故意放慢了速度,所以两日过去了,沈晚音一行人才到达了阿南纳京都明城,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沈晚音不由得掀开车帘望向外面,看着街上人流涌动,沈晚音眼里忽然流光一闪,不动声色的问着骑行在自己车前的一个阿南纳将士,“大梁和阿南纳不是在打仗吗?战况如何?”
看着阿南纳都城如此繁华热闹,似乎没受多大的影响,所以沈晚音才会有此一问。
那将士一听,神色不由得微微沉了下来,想着沈晚音与楚何瑾的关系非比寻常,当下也就没想那么多,只见他四周看了一眼,沉声道,“姑娘有所不知,前方战事吃紧得很,就是如此女王才会派人寻回咱们镇南王。”
说到这里,那将军似乎有所顾忌,讪讪的住了口。
见此情形,沈晚音再次问道,“那永州郡王可有直逼明城的趋势?”
这是她最担心的,若夜暮染不听南宫修玥的号令擅自做主继续攻打已经投降的阿南纳,那么南宫修玥将会被天下人唾弃。
沈晚音说完之后,那将军看了一眼前方楚何瑾英俊修长的背影,轻声道,“听说那大梁的永州郡王已经攻破了泉州,不过好像并没有继续攻打双阳的准备,镇南王几日前回京还未觐见女王便去寻找姑娘了,所以如今什么情况,末将也不是很清楚了。”
问完之后,沈晚音缓缓将车帘放下,那将军的话语却不停的回荡在沈晚音的脑海里,夜暮染停手了固然好,可是如此沈晚音反而有些看不清如今的局势了,若夜暮染没有继续攻打阿南纳的意思,为何要费心竭力的把泉州这座天险城池拿到手?
这阿南纳的城池几乎都是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其中尤以泉州为最,泉州之后的双阳、罗西、宛城等都是少数的平原城池,若攻下了泉州又按兵不动......除了北楚的公孙泽之外,夜暮染怕是另有考量,难不成会是......糟了!
只见沈晚音慌忙的拉开车帘看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沉声道,“楚何瑾!给我准备笔墨。”
楚何瑾闻言身形一震,随即扯着缰绳转过身看着沈晚音仍然苍白的脸庞,轻声道,“好,前方就是镇南王府,我这就吩咐人给你准备好。”
看着楚何瑾温和的笑容,沈晚音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没什么诚意的说了一声谢谢之后便放下了车帘。
车帘放下之后,楚何瑾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忽然的一声呼喊,让他觉得恍如隔世,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脸上的笑容不减,浑身散发着那种让人胸怀开阔的气息。
继续朝王府前进,适才与沈晚音交流的那名将军正缓缓骑向楚何瑾,楚何瑾看着他纠结的表情,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那将军神色微敛,沉声道,“王爷,刚刚沈姑娘询问末将大梁与阿南纳之间的战况。”
楚何瑾闻言点点头,一张毫无起伏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过了半晌,看着楚何瑾仍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那将军又吞吞吐吐的说道,“王爷,宫里已经下了三道急令召王爷入宫了。”
其实在两日前楚何瑾回明城的时候便已下了急令,可是楚何瑾好像并不担心,找到沈晚音之后还有意放慢速度慢吞吞的走。
听了那将军蕴藏担忧的声音,楚何瑾眉眼微挑,不怎么在意的说道,“夜暮染在泉州按兵不动肯定另有所谋,本王的那个皇兄不一定会那么着急,下急令不过是给那些朝臣看的而已,等本王将晚音安排好再行进宫。”
那将军一听连忙低下头道了一声是,然后毕恭毕敬的回了沈晚音的马车旁跟着马车的速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