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破碎的声音很响亮,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何明烛倒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厮杀,这让常年待在郡王府的他好奇又紧张,看的十分认真,却每当有人出血,他都忍不住要遮一下眼睛。
温南荨有些嫌弃道:“这就不行了?你这大公子果然只是个当公子的料。”
“我又不是习武之人。”何明烛狡辩说:“你会武功又敢看杀人,那你是什么料子?没想到你身上的秘密还真是不少。”
“秘密多着呢,你好奇?”温南荨冲他笑了一下。
这一笑,就如破晓的阳光,一下扎进了何明烛的眼中。
温南荨早已经转过了头,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放在温南荨的脸上,久久不能收回。
屋内的打斗依然在继续,男子此刻已经将人杀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两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是随行伺候的下人,两人躲在墙角瑟瑟发抖,见男子向她们走来,抖着腿求饶道:“求您放了我们吧,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
男子将剑抵在其中一个女子的下巴下面,说道:“去拿布来,把那些珍宝首饰都包起来。”
二人立马照做,扯了几块布把布平铺在桌面上,掀了箱盖子就开始装,项链首饰这种东西一把一把的往布上搁,大一些的珊瑚之类的玩意儿她们没了主意,却又不敢与男子搭话。
就听男子说:“那些大的你们带走吧,早晨进京的大多是菜农一类,那些兵懒得搜身,现在你们往城门走,天亮前也差不多到了,进城后找当铺当了就是,够你们回齐国的。”
说完,他环视屋内一圈,看着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尸身,心里头十分满意。
“这人竟然不杀女子。”何明烛有些意外。
温南荨说:“不一定,许是她们的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可怜人,没什么好杀的,所以才会绕过她们一命吧。”
话音刚落,温南荨的瞳孔猛然睁大,何明烛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因为她的手指尖都在发抖。
“怎么了?”
温南荨没有说话,手伸向帘子便要开门,何明烛急忙拦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人还没走呢,你疯了?”
这话让温南荨回过神来,她继续看着屋内的男子,此刻男子正看着这边,温南荨可看见他的一只眼睛。
那眼神,对温南荨来说十分熟悉。
“是小迟吗?”温南荨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如珠子一般滚落:“和小迟好像!”
“小迟是谁?”何明烛有些不解。
那男子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外头躲在的两个人,他用孟思屏父亲的衣裳,擦净了自己剑上的血,背上满是宝贝的两个大包裹,消失在了即将破晓的黑夜之中。
待人走后,那两个女子也纷纷逃了,温南荨手脚发麻又瘫软,跌坐在地上,双眼落泪好像没了灵魂,将何明烛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那杀人的你认识?”
“我不知道。”温南荨用手捂住脸,泪水却依旧顺着手掌往下滑落,流进她的领子里,抽泣着说:“这么多年,他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并不知道,他长大了成熟了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那时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啊。”
何明烛蹲在她身边,用手摩挲着她的背,忽然一用力,将她揽到了自己的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哭。
哭的久了,眼泪鼻涕一起流时,何明烛还提供了自己衣袖给她。
“你刚刚说的小迟是谁?”何明烛问:“我知道的京城子弟,名中有迟字的独独一人,不过那人已经去世多年了。”
温南荨用何明烛的衣袖擦了擦眼泪,瞪着他说:“不是那个人!”
何明烛无奈的耸了耸肩:“你的私事,我不该过问。”
接着便是一片沉默。
温南荨觉得那只眼睛很眼熟,但是她不敢确定,因为对于弟弟来说,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
他们分别时,弟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方家大厦倾颓,被送出去的方湛迟年仅十岁,隆康帝和许尽川都要赶尽杀绝,所以这五年来对于弟弟的追杀一定不会少。
现在他还在不在人间都不一定啊。
温南荨心中一片悲凉,又想弟弟还活着,又怕弟弟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记得弟弟小时,用肉乎乎的小手握着一把快比他还高的剑,同父亲学剑谱的模样,那时岁月静好,然而经过五年的洗礼,她的弟弟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心中的疑问被无限放大,温南荨站起身来,吐出一句:“我要去追他!”
何明烛拉住了她的手:“别!他武艺高强,你未必打的赢他,还带着我这么个累赘,万一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岂不是自投罗网?他杀了那么多人,不介意再多杀两个的。”
“可万一他是小迟怎么办?”温南荨回头看向何明烛,想要止住哭泣所以咬住了下嘴唇的一角,然而眼泪却还止不住的流,直到她的嘴里出现了血腥的味道。
“如果真的是你要找的人,那你们终有一日还会见面。可如果不是,你我都要交代在这儿,你可别忘了今日来的目的。”何明烛将她拥入怀中,任凭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肩膀:“天马上就要亮了,再不把东西放过去,等会儿有人发现他们死了,我们慢了一步可就耽误事了。”
温南荨清楚,何明烛这是把她的事,当成了他自己的事。
她站直身体擦干净了眼泪,拿过何明烛背着的包裹,里头是信和许尽川的蹀躞带。
二人小心翼翼的进了门,避开一地的血尽量不留脚印,把信塞进了孟思屏父亲的衣裳之中,而蹀躞带则用布裹着,被何明烛放置在了他们所坐的马车暗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