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三条,”嬷嬷说着,她的声音有些低沉,“第一条,异界人与蒂伽人享有平等的权利;第二条,异界人与蒂伽人接受平等的处罚;第三条,不可轻易读取异界人的记忆。”
“为什么?”
徐泽不解,前面两项条约将玩家与蒂伽人拉到平等地位,至于第三条也能保护玩家个人隐私,但读取记忆的超凡能力层出不穷,很多超凡者习惯对敌人进行记忆摄取,可将这种灰色地带命令禁止出来就很奇怪了。
“你现在应该能看到了,你看看吧,我也是这几天才明白第三条不是保护你们,而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设置的。”
嬷嬷撸起左手袖子,只见她胳膊上生出许多细小的肉疙瘩,仔细看能看到肉疙瘩上有几处轻微的凹陷,它们仿佛拥有活性,时不时会颤抖一下。
“你们身上携带着大量污染,这是灵魂方面的污染,会随着对你们世界的了解增加而增强,不过阅读蒂伽世界记忆的时候却不受影响,所以特殊的是你们异界人,你们就是一种污染。”
徐泽看到嬷嬷手臂上的肉瘤,有些难以表述自身的观点,便问道:“能救吗?”
“可以的,或者说不算困难,”嬷嬷解释道,“知识也是污染的一种载体,只要删除关于你所在世界的记忆,我身上沾染的污染自然会消散,不过自身也能对其进行消化,这些污染不出三个月便能消化完全。”
徐泽这才意识到,游戏币的价值是多么昂贵,面对如同跗骨之蛆的污染只需要使用游戏币便能瞬间消化,这才是他们最大的金手指啊,将大幅度缩减修行的时间。
只是,为什么嬷嬷称呼自己为异界人,而不是玩家呢?
难道【虚镜系统】能隔绝外界对其的探索,使外人无法查看【虚镜系统】的秘密。
看来【虚镜系统】也是一种污染,一种档次极高的污染,到底为了什么才将玩家投放进各个世界,那玩家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嬷嬷放下袖子,问道:“你是徐泽吗?”
徐泽不语,他是谁真的说不清楚,两者已经融合在一起,他依靠着更多的记忆占据上风,而蒂伽世界的徐泽作为养料被他吸收了。
“我是徐泽,也是唯一的徐泽。”
嬷嬷微微摇头,对于徐泽的答案并不满意。
“曾经,有一位航海家带着船队探索大陆外的岛屿,他在大海上漂泊了半生,他逐渐忘记了如何在大路上生活。当他最后一次航行结束,他是爬着离开陪伴自己一辈子爱船,数年后他的爱船也退休了,残破的船体摇摇欲坠。”
“航海家对破损的爱船进行修理,不断的替换部件,并对船体进行改造,将探索船改造成装潢华丽的游行船,此刻船只的所有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航海家便从兴奋变得悲伤,他感到这艘船并不是承载他纵海航行的座驾了。”
听着嬷嬷的故事,徐泽也想到了自身世界相似的问题,果然哲学这东西是共同的。
忒修斯之船,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特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随后有位哲学家对此进行了延伸,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
徐泽想了想,答道:“它还是原来的船,它的整体结构基本没有改变,即使有一些改变,也像我们比去年的自己老了一岁一样,这点差别完全不影响同一性。哪怕将所有船板更换一千遍,它还是它自己,我也只是我自己。”
“嗯。”嬷嬷只是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
“你继续休息吧,晚上来一趟教堂,也该教你最后一课了。”嬷嬷颤巍巍的站起身,身体出乎意料的虚弱,要不是徐泽拉了一把她,恐怕她就摔倒了,“老了,不中用了。”
嬷嬷站稳身体,忽又低下头,说道。
“不要想着阻止我,这是大势所趋,你......你们以后的路就自己走吧。”
望着嬷嬷远去的身影,徐泽再次躺下,只是他眼前多了一个对话框。
【检测到任务发布者意愿改变】
【任务名称:撤离,是否取消该任务?】
【是/否】
徐泽愣住了,他明白,只要选择【否】便能不顾教会福利院的孩子们独自离开,自己还能在用“嬷嬷坑害自己”作为借口为自己开脱,此后鸟飞天空鱼潜海底,天地任自由。
经历过嬷嬷的摧残,他本该果断的选择【否】,可他犹豫了。
“我是人还是兽呢?”
他想起嬷嬷劝自己的话,之前是好奇“表姐”与自己的关系,没想到如今却要为自己做决断,事事真是奇怪,痛苦与幸福的记忆在他脑海里交织,一会儿苦一会儿甜,他也难以推测嬷嬷对孩子们是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
“呵,牛角尖啊牛角尖,真是混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