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当年他送安乐出宫的场面，彼时小丫头不过才十三岁，又瘦又小，明明眼神里藏着怯懦和恐惧，可因为他加注在她肩上的重任，扛不住也生生忍着，一句反驳都没有，默默的叩首离宫而去。
往后许多个日日夜夜，燕驰领都会梦到那个瘦小孤独的身影，心中悲痛欲绝。
那时，她们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如今时隔多年，再见却发现女儿早已变得陌生，与过去那胆怯的人是天壤之别，再加上这些年她在上京宫所做的一些事，他也并非全然不知情，欣慰女儿的适应能力，也愧疚让她一个女子承受这么多。
说到底，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
燕然趴在聂雅的肩头，看着身材高大，五官挺立，眉眼深邃的郦国王君。他应该是湖人混血，所以她与燕云亭的长相里，有七八分随了他。
此刻男人嘴唇紧抿着，患得患失的盯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又无从说起。
待聂雅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燕然从她的怀抱里挣脱，这才正式的跪拜了两人。
聂雅不等她拜完，就急忙将人拉起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满眼心疼。
看着燕然身姿高挑，模样长得也精致漂亮，红着眼睛不停地点头说好，“不愧是我的女儿，出落得真好，这些年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孩子，这都是郦国欠你的，是父王母后欠你的，余生母后都会好好补偿给你，再不让我女儿受半分苦头。”
燕然瞥一眼燕驰领，发现聂雅说这话时，他的神情明显躲闪了一下。
看来，自己的病症聂雅并不知情。
燕然也没多说别的，微笑着安抚她，“母后不必担心，我在天虞过得也挺好的，在那边也结实了一些朋友，他们都很照顾我……”
“再好又怎么能像家里一样，你不用瞒着我……瞧我的女儿瘦了，脸色也不好。”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这次却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默默垂泪，楚楚可怜。
燕然这会总算明白原主的性格像谁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果然不假。
母女闲聊了一会，燕驰领始终陪在她们的身侧，也不多话，就面容温和的看着她们母女叙旧，倒真像是普通的三口之家，没有天虞皇室里的那些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一点是让燕然挺欣慰的。
用过聂雅精心布置的午膳之后，明显感觉到她精力不济，燕然哄着她去休息，这才有时间和燕驰领单独说话了。
她也没绕弯子，毕竟现在自己的情况是迫在眉睫，“父王，我想见见李医师。”
燕驰领盯着燕然的眼神看了片刻，经历了风霜，早失了童真，也再也没有从前对他的依恋，心下不由得怅然，可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走吧，父王带你去。”
燕然跟在燕驰领的身后，父女两个隔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
走了一会，燕驰领忍不住开口，“安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燕然没有回应，她确实受了很多的苦，而这中间，燕驰领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或许是个好王君，好丈夫，可无论是原主还是此刻的燕然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