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任何一个教派，当其教义发展到极点，都是醇和仁厚，谦逊自省，以巨大胸怀，容纳不同见解，最终到达天下一统、万物合一的至高境界。 如果不是为了大哥，我也能心平气和地跟对方交谈，然后原谅一切，化解仇怨，成为与世无争、飘然物外的修行者。 很可惜，大哥就在这里，已经走上另外一条出世之路。 我想解救他，就得打破这一切，掀翻看似皆大欢喜的平衡局面。 “叶开，你错了，不要一错再错。这些事，到此为止吧？每个人都要为他犯下的罪，接受天谴。冤冤相报，一饮一啄，苦尽甘来，重开盛宴……” 那尊佛像转身，向着光明远方，飘然而去。 打破平衡，大哥有可能脱困。 维持原样，他的一生也就只能生活在虚幻缥缈的黑暗中了。 “大哥，你还在吗？”我向着黑暗，轻声呼唤。 大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大哥的脸。 “你为51地区贡献那么多，如今不该默默无闻，必须回来，我们一起，重新开创天下，可以吗？” 我的语气近乎哀求，只要大哥同意，我们的崛起之路，就要开始了。 大哥摇头：“叶开，我说得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也有自己的情缘要了。你走吧，记住我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身体。” 我离开了黑暗，心情极度复杂。 在大哥的世界里，万念俱灰，只想出世。 可能再也没有什么争名逐利的事情，能引起他的兴趣。这样的人，已经无限接近于完美，受到男女老少的欢迎。 远处钟声再起，我定了定神，向着钟声而去。 所有的故事，都变成了序章。到了现在，我才觉得自己心智大涨，恨不能从头开始，度过这几年的艰难历程。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发现了自己能力上的短板，立刻陷入失望之中。 过去，我的职级一直在玛索之下，没能升上去，就是跟自己能力有关。 当我爬上了一条一百多层的台阶，右侧的台子上，一只猿猴临风独坐。它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只亮闪闪的金箍。 看到它，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该结束了。”它说。 左侧的台阶上，一位穿着金色袈裟的僧人缓步而来，站在石桌边，双手捧起了金箍。 “天下大道，皆有真理。鼠目寸光，不可妄言。”僧人说着，把金箍戴在了猿猴的头上。 “我们走吧，西天佛光普照，广纳天下贤人，呵呵呵呵……”猿猴起身。 一僧一猴携手而去，只留下我，对着翻滚弥漫的云海发愣。 我追求的东西，在这个冗长的梦境里得到了释放。 无论是大哥、神猴还是取经人，都是我生命里的过客。如果执着于为他人作嫁衣裳，那么我的一生将留下什么？ 我活着，首先要保证每一天都有进步，都能有身心所得。 假如我止步于51地区，只甘心做一个调查员，那么，又有什么能力，去救大哥？ 现在看来，大哥并非身体受到囚禁，而是无法突破心灵的桎梏。 我连他都不如，又怎么可能凭着血肉之躯，深入虚幻世界救他？ 当前，最关键的不是救人，而是自救。 站在悬崖边，我一旦成功顿悟，心头立刻无比开阔，向着虚空云间大笑三声。 我笑自己目光短浅、胸无大志、冥顽不灵—— 过去，太在意外人对自己的看法、内心自省不够坦诚，只看结果竟然忘记了出发的初衷。 恍惚间，我回到了51地区的实验室，虹化之桥的秘密已经全都在我心里。 包括领袖在内，现场的五十多人看见我从钛合金箱子里出来，突然间屏息不动，变成了神情各异的木头人。 我走出箱子，关天娜迎上来，用力地拥抱我。 “叶开，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能回来，是整个51地区的胜利，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 她眼中的热泪濡之湿了我的胸口，这个拥抱，同时也点燃了我内心的火热情感。 所有人清醒过来，实验室内立刻掌声雷动。 领袖亲自过来，用力握着我的手，一遍一遍说祝贺的话。 我回到住所，所有人被关天娜挡在外面。 她知道，我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好好睡一大觉，保证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我躺在床上，头刚挨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到底肩负着何种使命？ 大哥的那张脸一直出现在梦里，有时候让我怀疑，自己的魂魄是不是已经跟着他去了，留在此地的，只有一个无用的身体。 当我醒来，浑身轻松，窗外响着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我知道今后的很多年，自己还要在51地区认认真真地做一名调查员。 那时的任务并不一定是为了寻找大哥，而是要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有意义，为这个世界做更多积极向上的事，不是为了某一个机构，而是为了人生和自然。 关天娜守在外面，听到我的动静，立刻冲进来：“叶开，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医生来过十几次，为你注射营养针，再不醒过来，整个总部都要慌乱起来了。” 我当然清楚，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许对关天娜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但是其他人未必这么想。我们只是总部的一个小小分支，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关小姐，总部的领袖怎么说？虹化之桥的项目还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 关天娜眼中透出深深的忧虑：“领袖的意图并不明显，但是总部的智囊团已经给出结论，虹化之桥的改良还是失败了，根本没有达到以前的预期，完成度不到百分之五十。” 大哥就在虹化之桥连接的地方，这个项目停顿，他就永远回不来了。 我虽然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诡异环境，可是总部找不到他，就证明他不是在地球的物理范围之内。 “叶开，我已经做了准备，如果你想再次使用虹化之桥，根本不需要向上报备，我们自己就能搞定。” 关天娜如此心细，让我觉得欣喜，有这样的助手会少走很多弯路。 如果再找几个志同道合者，大家一起进入虹化之桥，也许有合适的办法阻止今日的恶变。 无论我怎样向关天娜解释，她都觉得，刚刚取得了巨大胜利，不应该违背领袖的命令打破移魂玉壶，带来不可想象的后果。 我已经决定了，玉壶是一切混乱事件的始作俑者，把它打破，就能解决麻烦。 当下，移魂玉壶被放在零号超级实验室里，平时有专人保管。 关天娜想到的是暴力解决问题，直接杀进去，把移魂玉壶拿出来。 我笑着阻止她，既然玉壶是要被打破的，不管在哪里打碎它都可以，实验室那边有很多重型的器材，正好可以利用。 事到如今，关天娜仍然对我执意要打破移魂玉壶感到不解。 她相信玉壶是无罪的，可怕的是里面装的思想和灵魂。 “叶开，远古神器本来就很少，移魂玉壶或许是百年来最后的一个，就这样破坏，总是心有不甘。我更倾向于保留它的完整性，以观后效。总部的领袖还没有下命令，你就独断专行采取措施，岂非不把领袖放在眼里？” 在我的做事原则当中，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这一次既然想到就要去做，不折不扣地执行，不然的话，错过机会，姐妹会闻风而动，也许就能再次掌控局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在我的坚持下，关天娜只能服从，跟着我一起行动。 又过了二十四小时，黎明最黑暗的时刻，我和关天娜带着十几个人，闯入了封存移魂玉壶的零号实验室。 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关天娜出手犀利，志在必得。 我们顺利的打开了实验室里的超级保险箱，从最上层拿出了移魂玉壶，然后放在实验室的操作台上。 这里有电钻和锤子，轻易就能打碎玉壶，把里面的世界展现出来。 “叶开，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再把东西送进去。” 关天娜不放心，再次向我求证。 我挥了挥手，亲自操作电钻，对准移魂玉壶，钻了十几个孔，轻轻一敲，移魂玉壶碎成了几百片，每一片都闪着美玉润泽的光彩。 关天娜有些失望：“叶开，我觉得咱们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移魂玉壶打破了，没有发生任何奇异的现象，这些碎片质地均匀，也不像藏着什么秘密。” 我没有沮丧，而是捡起碎片仔细观察。 恍惚之间，我觉得实验室里鬼气森森，仿佛多了无数无辜的灵魂，这就是被移魂玉壶吸走的那些，或许其中的某些已经流失，真正剩下的就是眼前这些人。 “好了，叶开，我们的探索行动到此为止吧，已经不可能发现其他的线索，还是暂且回去，另请高明。” 从关天娜的脸上，我读到了巨大的失望。 她全心全意地依靠我，以为我能够带着她走向光明，但是现在我们思考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却始终没能收到理想的效果。 其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这次冒险行动，是受到领袖默许的。 依靠正常途径，他们无法查证移魂玉壶的秘密，解决它带来的麻烦。只能假手于我，期望我凭借绝顶智慧，另外凿通一条小路。 他们是要向超级大国那边交代的，如果迟迟没有答案，也会受到诟病。 我收拾了所有碎片，带回住所。 关天娜忐忑不安，以为这一次肯定是大祸临头。 “叶开，我们一定是做了件蠢事……我后悔没有阻止你，到了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站在门口，迟迟不肯离去，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晶莹的泪水。 “抱歉，让你失望了。” 她的模样，让人心疼。可是，我的计划还没完全实现，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叶开，我愿意跟你一起，共同担责。此前立下的战功可以抵销一部分罪过，但是，我们很可能要被扫地出门了。” 我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她拥入怀中。 她在我怀中哽噎：“叶开，移魂玉壶是个不祥之物，我不想再看到它了。你打碎它的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无数暗影散开。那是不是玉壶里的灵魂？” 我有同样的感觉，但不确定，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 “叶开，我们离开吧，离开51地区，去过另外一种生活？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因为触犯法律而锒铛入狱。不如，我们还是回归江湖，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 我坚定地摇摇头，在虹化之桥的帮助下，我听到了大哥的话，也重树了内心的信念。 一个人不应该因为利益和恐惧而改变初衷，也不能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亚洲古人说过，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此之谓大丈夫。 我不清楚大哥遭受了什么样的变故，竟然进入了修行者的行列，但我清醒地知道，目前留在51地区，为了解开无解之谜而奋斗，就是我毕生的责任和追求。 至于结果如何，那都交托给茫茫的未来吧。 “关小姐，谢谢你的邀约，但这是我战斗的阵地，移魂玉壶事件没有查明之前，我绝不放弃。” 几小时后，领袖秘密召见了我，就在总部大楼后面的核心机要室内。 “叶开，这次见面，没有录音录像，没有证人，没有记录——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现在，告诉我，打破移魂玉壶，让你找到了什么？” 领袖的脸色十分阴郁，嘴角因为着急上火，已经起了两串血泡。 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领袖仰天长叹，额头的青筋一根根凸显出来。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盖着“绝密”印章的红头之文件，一巴掌拍在我面前。 那是来自超级大国机要部门的指令，要我们对在塔国进行的一系列清剿行动做出解释。 过去的一个月，特别行动队出动四十次，共打击了十二个江湖组织，捣毁巢穴三十一处。虽然是秘密行动，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已经有敌对势力，对这些行动进行追查。 “解释，我要一个解释，上峰也要一个解释，而你——叶开，必须给出解释。本来，我可以把移魂玉壶交上去，作为挡箭牌，可如今，你把移魂玉壶也打破了，变成了一堆碎片，让我怎么应付上峰的追查？我给你七十二小时，如果找不到答案，那就吞枪自杀吧，用你的死，证明51地区的清白……” 领袖气急败坏，终于忍不住了，挥着双拳，愤怒地咆哮。 我沉默无语，51地区所做的事，不可能像普通案件那样，可以做到“限期破案”。 毕竟我们面对的是无解之谜，过去已经在历史上存在了千百年。前人经年累月都无法打破的屏障，交到我们手上，只能说尽力而为，不可能做出百分之百的承诺。 “叶开，告诉我，你能找到答案，对不对？七十二小时候，上峰派‘独眼龙母’到总部来，要么给她答案，要么给她你的尸体，二选一，去吧——” 我走出密室，一个人去了总部大楼的天台。 站在这里，能够俯瞰整个51地区。 “独眼龙母”的真名叫娜塔莉，是一个令多面间谍闻风丧胆的超级行刑官。 她的左眼是在一次清剿叛谍的行动中失去的，从那以后，性情变得越来越残暴，只要落入她手，很少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我一直在想，玉壶破碎后，藏身其中的灵魂究竟去了何处？ 在玄学理论中，灵魂失去肉体的承载，将会毫无意义。 也就是说，当我打破玉壶，释放灵魂，这些灵魂只会变成孤魂野鬼，最终灰飞烟灭，不知所终。 “竟然真的是一场空了？这种结局，是我想要的吗？” 我扪心自问，情绪极度失落。 塔国之行的记忆也像玉壶那样，变成了无数碎片。 中间虽然也有一些短暂的胜利，可最终结局是失败的，也就否定了那些小范围的“小胜”。 我在天台站了一夜，看着入夜之后，大楼上的探照灯一次次照亮了总部外围的壕沟、铁丝网、地雷阵、机枪地堡、远距离无障碍区…… 或许，我该像关天娜说的，离开51地区，遨游江湖，做一个自由人。 到那时，总部领袖、独眼龙母都跟我无关，我就能脱去一身枷锁，无拘无束，直至终老。 连续三天，浑浑噩噩，直到娜塔莉出现。 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混血美人，脸上始终戴着墨镜，巧妙地遮盖了眼睛的缺陷。 为了给我作证，关天娜主动请求，陪我一起接受询问。 “没有解释？你向上级汇报的全部情报，都来自于凭空想象？证据呢？没有纸面资料，电子资料也没有吗？你做的工作，全都是一团空气？” 娜塔莉冷笑着掏出手枪，拍在桌上。 “我们当然做了很多工作，可是，塔国不是引渡国，我们抓再多关键证人，也不可能带回来。现在，大祸已经酿成，我和叶开都有错，不能单单惩罚其中一人。” 在娜塔莉面前，关天娜并不胆怯，只是据理力争。 “你们打碎了移魂玉壶，破坏了调查行动——” “移魂玉壶已经送到总部超过一个月，正是因为智者们无法解开其中秘密，叶开才主动要求参与。天书和虹化之桥那边发生混乱，其责任也不在叶开，而是其他人。这些锅，不该由叶开一个人背……” 娜塔莉按下电铃，领袖就低着头走进来。 在上级钦差面前，他只能保持低调，不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次，我还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案，把你手下的智者全部集中起来，我们公开审之判叶开，让他犯下的每一条罪过，都判得心服口服，怎么样？” 娜塔莉的提议，得到了领袖的反对：“还是不要如此张扬，先听叶开说说吧。” 转过头来，娜塔莉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森可怖，我早就领教过她的手段。在资料中，即便是最强悍的多面间谍，也会在她的严刑逼供之下彻底崩溃。 不过这一次，我已经抱定决心，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会坦白应对。 移魂玉壶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这就是事实，并且当时关天娜可以作证，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51地区总部，彻底消灭玉壶带来的灾患，做到一了百了。 “叶开，你早应该听说过我，任何一个反叛者都不可能逃过我的制裁，当然，我也看过你的资料，过去的所有经历无懈可击，绝对不会被人收买，但你有没有想到，当你为了个人私利去做一些事的时候，实际就是触犯了法律？” 我淡定地看着她，虽然隔着墨镜，看不清她的眼睛，可是我心底无私，不会害怕别人调查。 “我的确做了很多事，在移魂玉壶这件事上也犯了很多错误，包括在塔国那边，数次行动都没有结果。如今，我打破移魂玉壶，也是最后的办法，很可惜，我的判断错了，造成了如今的结果，不管领袖和上峰有什么责罚，我全都心甘情愿承受，这样总可以了吧？” 领袖和关天娜坐在一边，默默听着我的陈述。 他们只希望这件事尽快过去，因为娜塔莉代表的是超级大国的权力，只有让那边满意，51地区才会平平安安。 “那好吧，看来我得把你带回去，好好聊一聊，超级大国有各种测谎装置，哪怕你有一个字撒谎，我也能查出来。” 关天娜猛地站起来：“请等一等，我能作证，叶开没有撒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总部，绝对不是私心。” 娜塔莉冷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不是打着调查不解之谜的幌子，实际是为了寻找他的大哥长风战神？” 关天娜苦笑起来：“这件事不是秘密，他加入51地区，也是为了寻找长风战神，只不过我没有发现他有私心，一切行动有理有据，并且策划得相当详细，绝对没有肆意妄为。塔国那边发生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战斗，我都有过参与，可以为他作证，他的工作没有瑕疵。” 娜塔莉摇头：“如果这件事你能说了算，我又何必从首都那边过来，费心费力进行重复调查？现在调查的是叶开，下一个也许就是你。” 关天娜转过头，望着领袖，这时候，真正说话有分量的就是领袖，毕竟他代表的是51地区。 这边的调查员无论出了什么问题，最终责任都在他的身上。 可惜，此时此刻他一个字都不说，只是任凭娜塔莉指手画脚，在51地区的地盘上发号施令，毫无遮拦。 我觉得娜塔莉已经太过分了，毕竟我们都是同事，虽然分属于不同部门，负责不同的行动，但都是为了超级大国服务。 假如他怀疑我们，可以拿出政策法规行动条例来一一说明，而不是张牙舞爪大声训斥，把我们当成他的下属。 身为51地区的调查员，我们也是有尊严的。 关天娜脸色大变，几步走到我面前：“叶开，赶紧为自己辩解……如果被人带走，我们就鞭长莫及了，再也帮不上你。想想看，你在塔国所有的行动，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赶快讲给她听，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帮你开脱，还是不行，你说，神猴和取经人的故事，最终到底落脚何处？他们去了哪里，有没有说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另外，关于姐妹会，你又知道多少？玛索死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的东西？这些事情都要在你身上找答案，过去我没有提出来，但你应该写在报告上，如实地向领袖汇报——现在说也不晚，赶紧说吧叶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只有她最关心我，而且知道塔国的每一个行动细节，也知道娜塔莉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事全都在猜测当中，所以并不适合出现在我的工作报告当中。 娜塔莉笑起来：“叶开，关天娜为你开脱，但你总得拿出一些态度来配合她，这才说得过去，不然有你这样的朋友，我都为关天娜感到丢人。” 关于姐妹会，我知之甚少，尤其是玛索死了之后，我觉得心灰意冷，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更何况姐妹会并没有捞到多少实质性的好处，他们对于51地区总部还是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我跟玛索之间曾经是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她瞒着我做了很多秘而不宣的工作，已经把51地区的秘密大肆向外泄露。 要想杜绝这个隐患，就得把相关人员全部消灭，等于是把姐妹会连根挖起。 我相信，玛索的在天之灵并不愿意看到这些。 死者为大，我希望她能在九泉之下安息，至少等我心情平静，再处理这件事。 “抱歉，关于姐妹会我知之甚少，报告里写的就是全部，如果再想寻找详细线索，总部的资料库那边或许还有，就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了。” 娜塔莉再次冷笑：“叶开，你果然是够嘴硬，关天娜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你还是不肯开口。那好吧，现在就跟我走，回到首都，自然有人让你开口，撬开你的脑袋。” 领袖突然站起来：“叶开，这些资料你从未上报，你的工作总结中一个字都看不到。总部队对姐妹会一向关注，并且在其中安插了线人，可是他们没有你的一点资料，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是他们的秘密线人？直接跟某一个姐妹会的高层单线联系，甚至比玛索级别更高？上个月玛索已经阵亡，或许你已经接受了新任务，继续潜伏下来，代替玛索，安插在51地区总部的心脏？” 关天娜焦急地跺脚：“怎么可能这样？叶开一直是51地区调查员当中的精英，为了总部不辞劳苦，两肋插刀，鞠躬尽瘁，现在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置他于死地？” 领袖苦笑起来：“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叶开现在的态度，是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上峰怪罪下来，整个51地区都要展开清查运动，你我都不能幸免。你当前最关键的就是，让叶开说出实话，把他了解到的情况全都讲出来。” 我相信，领袖为了明哲保身，只能把我扔出去，不过娜塔莉并不掌握情况，关于姐妹会，现在仍是一头雾水。 只要我不开口，任何人都别想得到我脑子里的秘密。 “那好吧，现在就跟我走。” 娜塔莉站起来向外走，立刻，几个黑衣人给我戴上手铐，拖着我出去，跟上娜塔莉的脚步。 关天娜在后面大叫：“叶开，你得看清形势，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知道什么赶紧说出来，免得自找麻烦……” 我被带上一辆黑色公务车，随即在四辆越野车的护送下，离开了51地区总部，踏上了漫漫征途。 娜塔莉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路沉默不语。 我相信，即便到了首都，她也毫无办法。 要想追查姐妹会，必须发动51地区在全球的线人，汇集所有资料，才能把那个巨大的组织连根拔起，彻底消灭。但我并不以为这是上策，姐妹会并没有威胁到51地区的安全，她们有自己的独特追求，跟世界各地的黑道组织完全不同。 离开51地区之后，车窗玻璃自动变色，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叶开，执行这样的任务，让我觉得心情很差，所有的叛国者最后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人头落地。你还年轻，我不希望一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我的手上。更何况，长风战神是51地区的王牌，他的弟弟不应该成为叛徒，而是再接再厉，成为绝世英雄。” 我相信这是娜塔莉的心里话，可是她已经把我视为叛国者，接下来的手段肯定残暴无比。 落在她手上，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姐妹会就在那里，你们的线人遍布天下，肯定能够控制那个组织。至于神猴和取经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他们再也不会兴风作浪，为任何一个国家带来灾难。现在就是移魂玉壶案件结束的时候，玉壶也碎了，再也没有人会拿着这件远古法器行凶作恶。我不明白，一件可以结案的案子，在你们手上却变得风云再起，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娜塔莉想了想，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你的观点，叶开，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做事不知反省，案子结束没有复盘——我们之所以强大，就是敢于怀疑一切，反省自身，任何损害国家利益的，立刻遭到清洗，只有这样，不断换血，才能基业长青。” 我淡然一笑，娜塔莉说的这些道理人人都明白，但是只要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他们一言九鼎，能够决定自己同事的生死，这跟亚洲古代的锦衣卫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顶着一个公开审之判的名头，残害同僚罢了。 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成为受害者。 这个循环永远不会停止，死到临头的时候，娜塔莉或许后悔，自己从前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怕死，也不怕娜塔莉的严刑逼问，只是觉得，这件事自始至终都透着诡异。 如果姐妹会都没有打垮51地区，却引起了总部自查，囚禁一批，枪毙一批，然后更换一部分毫无实战经验的新人进来，那么51地区的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姐妹会再次挑起战斗，胜算就更大一些。 这或许就是姐妹会或者其他黑道力量最希望看到的，总部起了内讧，战斗力极度削弱，距离灭亡就不远了。 想到这些，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叶开，你在想什么？难道是对我的这些决定不屑一顾？想想看吧，任何一个组织缺少了清查环节，就会滋生各种腐之败现象，任由敌人在内部生长。” 我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听娜塔莉絮叨。 她说的话全都是废话，作为51地区的调查员，根本不用再听，就知道是什么意图。 “叶开，你真的不怕死吗？” 我转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 车子颠簸了几次，看样子应该离开了大路，进入了崎岖山路。 “娜塔莉，我为51地区做事，忠心耿耿，绝无叛意。无论走到哪里，都说得过去。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当下大家应该谈的，是怎样消灭江湖黑道势力，确保各地分部的安全。你在51地区发号施令，难道就不怕有人向上投诉吗？” 看过她的资料后，我对她在激烈战斗中表现出的杀伐决断感到由衷钦佩。 至少，我知道她是一个真正的斗士，而不是靠着玩弄手段上位的阴谋小人。 “投诉？我独眼龙母一向秉公执法，不惧任何投诉。这一次，我把你从51地区带走，谁敢投诉？再说，如果你是姐妹会的线人，就算带出去杀了，又能怎样？叶开，不要去想那些复杂问题，你只要说清楚，对姐妹会知道多少，也就足够了——呵呵呵呵，当然，关于姐妹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我的第六感没有失误，起先就预感到情况不对，此刻已经获得了印证。 最大的问题，就出在“独眼龙母”娜塔莉这里。 车子停下来，随即有人拉开了车门。 外面，四支手枪对准我，根本容不得我做出任何反抗。 “叶开，下来聊聊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还有十分钟、半小时……总之，你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出，完全取决于，你能不能说服我，饶你一命，呵呵呵呵……” 娜塔莉得意地笑了，率先下车。 我在枪口威逼下，缓缓跨出车子。 此刻，我们处在一个幽暗的山谷之中，已经远离大路，也避开了51地区外围的低空无人机巡逻队。 娜塔莉是内行，知道什么路线是最安全的。 “你是姐妹会的人？想不到，姐妹会的渗透能力如此强大，竟然连上峰高官，也被策反了？” 如果娜塔莉是敌人假扮的，根本通过不了51地区的层层检验，尤其是生物特征扫描那一关。 此刻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姐妹会控制了实权部门，所有安防，绿灯大开，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假如姐妹会向总部发动突袭，恐怕几分钟内就能攻入大楼，拿下51地区系统的大脑。 “是啊叶开，我就是姐妹会的人。你从塔国回来，姐妹会安插在塔国的十二个秘密基地就被一扫而空，总共死了七十多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除掉你，至少能给死去的姐妹们一个交代。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当场斩首，血祭亡灵，另一条就是做我的线人，等待51地区内部的大暴之动。赶紧选吧，别耽误太久，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耐性……” 我发现，51地区的漏洞还是太大了。 玛索只是个引子，她的死，让姐妹会对于51地区的防守破绽看得更清楚。 娜塔莉的到来，突然改变局面，让51地区变成了不设防之地。 领袖只顾得推卸责任，却想不到，自己已经在姐妹会敌人的射程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