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晏家的嫡女个个生来尊贵,堪称名门闺秀,不管到哪一辈都是高嫁皇家,成为嫡妻,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她们只不过是支撑晏家这个庞大家族的一颗棋子。
晏长宁也好,皇后也好,她们的姻缘亲事向来身不由己。若晏长宁真的过得美满,又怎会终日与王府内的小妾厮斗,她虽然手段高明,王府内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但终究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她的一生,都是没有爱的。
皇后就更是如此了。她们二人从一出生,就注定背负着兴旺家族的使命,她们就像是被困在一个固定形状的笼子里生长,活成晏家想要的样子,然后送给皇家的人,稳固地位,她们从小学的,也不是成为一个妻子要如何与夫君恩爱,而是治国治家的手段,灌输的思想,也全部都是以家族利益为重。
相较之下,晏家的两个庶女,虽然不受重视,但却更自在,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有自己的思想,不为家族而活。
“娘娘。”
舒雨微突然开口说话,反倒叫皇后愣了一下。她侧过身来看向她,目光虽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温和:“你是女子?”
舒雨微点点头,又道:“娘娘其实也见过妾身,中秋宫宴,晏家来拜访娘娘时,妾身在小少爷的身边。”
皇后似是有些印象,细细看了看她,带着几分趣味问道:“本宫记得你,你是江儿的那个小夫人?”她轻声笑了笑,声音轻灵悦耳,像只百灵鸟:“你这丫头,为何一身男儿扮相混到宫里做太医?江儿可知道此事?”
舒雨微没想到她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并没有厉声责问,便好奇地抬头看着她,问道:“娘娘知道了妾身的身份,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嗯?”皇后像是不理解她的话,好奇地问道:“本宫为何要生气?”
“小少爷宠妾灭妻的事情,妾身想,娘娘不会不知道。而且,妾身如此大胆地入宫,若是被陛下知道,可是欺君之罪,届时定会连累小少爷和晏家。您难道,就一点也不生妾身的气吗?”
皇后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一个孩子,声音也多了几分关爱:“你多忧了,江儿那样古怪的人,他能喜欢你,那你身上必然有过人之处,虽然本宫不知道你为何要进宫来,但本宫觉得,你是个好孩子。再说了,你都这般得江儿的宠爱了,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不把你扶正,虽然那位正室夫人受了冷淡,但是她的性命犹在,就证明你并不是个坏心眼的孩子。”
眼前人目光祥和,一如清风拂过,复苏万物,一股暖流自心底直达舒雨微的胸腔,如沐春风。
“不过几面之缘,娘娘就如此相信妾身吗?”
皇后捂着嘴咳了几声,又低低地回应她:“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江儿的眼光不会错。”
舒雨微这才想起桌上的药,连忙过去端起,递给了皇后,待她服下之后,才继续道:“娘娘,妾身跟您坦白身份,是想告诉娘娘妾身是晏家的人,希望娘娘能信任妾身,告诉妾身您烦忧的事情是什么。实不相瞒,妾身费尽心思入宫,就是想要替娘娘纾解病情。”
皇后缓缓将碗中的药的喝完,又用绣帕擦了擦嘴角,出声道:“你这孩子,实在有心。”
舒雨微接过空碗,将它放回桌上,而后回到皇后身边,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就听到皇后再次道:“一家人,就不要自称妾身了,唤你自己的名字吧。”
舒雨微 微微含颈,道了声“是”后,继续道:“娘娘,您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郁郁寡欢?”
皇后摸了摸她的头顶,神情依旧温柔:“孩子,不是本宫不想说,是这事儿实在难说清楚,即便是能说清楚,也无可纾解。”
她长叹了口气,目光又渐渐移向窗外,许久许久,她突然低声喃喃:“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舒雨微蹙了蹙眉,不免暗暗猜测,皇后会不会是为情所困?但看她与皇帝的关系,除了夫妻以外,更像是一对暗暗较真的敌手,都在揣摩对方的心思,不像是会有感情的样子,那么……会是因为谁呢?
皇后低下头来,突然淡笑一声,复又转头看向舒雨微,跟她道:“回去吧,记得小心着伪装,可不要在本宫以外的人面前讲真话,这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大罪,晏家世代簪缨,就算受影响也不会太大,倒是你,小心为此丧了命。”
舒雨微心中微颤,她本以为皇后与晏长宁应该是一路人,时时刻刻都以晏家的利益为重,着实没想到皇后竟会为她考虑。
她抿了抿唇,道谢之后便行礼告退。
皇后这边儿没法入手,她打算去问徐御医。
既然徐御医在所有的脉案上,都不曾提及皇后心郁气结一事,那他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