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夹雪不停,越来越大了。
李凌峰走在雨中,却没有撑伞,任凭雨雪落在身上,浸透衣服,带来阵阵的寒冷。
沐浴雨雪中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只是冷了点而已。
陆询追了出来,脸色惶恐,他很害怕,很恐惧,就那样子说着,“我还有活路吗,你事情结束后,拍拍屁股走人,我还在这里呢,还不被他们刮得只剩一张皮?”
“你有没有想过我?”
“如今横竖都是死,我该怎么办?”
李凌峰没有止步,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陆询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说话啊,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你,你这种人还是不是人,你就没有一点凡人的感情吗,你就真把所有人都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吗?”
“我们不是棋子,我们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啊……”
李凌峰没有止步,依旧向前走着,走着。
“凭什么啊?就因为我们这些人愚蠢,傻笨,就被你们这些人利用过来利用过去。”
“你们有没有把我们当做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我们想活,想活着,不要做棋子,不要做那些被牺牲的数字。”
五十多岁的陆询哭了,蹲在雨中,崩溃的哭着,“我已经想尽办法了,为什么我还是走进了死路,我只是想活着,我有错吗?”
李凌峰止步,就那样子站在雨中。
他抬起头,望着天,感到那一颗颗的雨雪,接连落在脸庞上,又冰又冷。
“我不像死,真的不像死,我想活着……”谁能想到租界保安厅的一把手,竟会这样子崩溃的哭泣着。
就像是前世,他怎么都想象不到那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有没有哭过。
这一幕对李凌峰来说,是如此的突兀,如此没有征兆,却仿佛又如此的合情合理。
“其实,我在救你,你知道吗?”李凌峰想了想后,淡淡道。
“救我?”陆询怒极反笑,“你骗谁呢,你当我是那些蠢笨如猪狗的普通百姓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你说错了,他们之所以相信,并非是因为他们愚笨,而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没有人笨,有的只是无奈。就像是此刻你一样。”
“像你这样子歇斯底里的嚎叫出来,我有两种办法来处置你,一,直接杀掉你,这样就听不到你刺耳的嚎叫声了。二,我告诉你,我是在救你,你选择相信。”
“这两条路,你会选择哪条?”
李凌峰声音冷漠,冷的比雨雪还要冻人心魄。
陆询怔住了。
“我在救你,你信吗?”李凌峰道。
“那你说,你怎么救我的?”陆询问道,是的,这么聪明狡猾的老狐狸,当无路可走时,他也只能如大多数人一样去选择唯一的那条路。
正如那句话,我给你两条路,实际上哪来的两条路,那只有一条路罢了。
“还记得我刚才问你要的东西吗?”李凌峰道。
“你说要那些耳朵与眼睛背后势力的资料。”陆询道,关乎生死,他比谁都紧张。
“如果他们都被灭了呢,你还需要害怕他们吗?”李凌峰问道。
陆询怔住了,心中甚至比刚才都惊恐,但这惊恐中还有对李凌峰的敬畏。
“你只说了一般,我还需要租界内保密局的人手。”李凌峰道。
“你,你怎么敢……”陆询吓到结巴,他已经猜出了李凌峰的意图。
“遗臭万年的骂名我来背,苦一苦各方面的权势吧。”
李凌峰离去了,孤独的迈步在雨雪中,渐行渐远,直至最终身影彻底隐去。
“严嵩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是苦百姓,所以他得了善终。你,你却说要苦权势,那,那你还能善终吗?”
陆询怔怔望着李凌峰离去的方向,那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但他的意志似乎还在,李凌峰不止以万物为棋子,他连自己本身都化成一颗棋子,落入棋盘中了。
可以想象,无论李凌峰的目的是什么,一旦他达成目的,那等于说他的死期也到了。
远处,李凌峰停在路边,望着雨中匆匆而行的人群,“老陆呀,你说的不错,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数字,也不是庄稼,凭什么要牺牲的时候,先牺牲他们呢?”
“哥哥,你买烟吗?”一个卖烟的小男孩冒着雨跑了过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
李凌峰露出微笑,就那样子看着他,这个皮包骨头,瘦的像是只骷髅的卖烟小男孩,带着帽子的样子,真像是他的小时候。
“哥哥,买一根烟吧,我,我想吃馍……”小男孩求道。
李凌峰眼眶发红,就这样子怔怔的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小男孩低下头,失落的离去。
“我全要了。”李凌峰开口了。
卖烟的小男孩惊喜的转过身,急忙打开烟盒子,结果里面的烟都被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