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牢房的铁笼子里真的很冷，李凌峰已经不知道被冻醒了几次，只是这一次他听到了窗外传来风声。
朦朦胧胧的，李凌峰用衣服盖好自己的身体，又渐渐陷入了睡梦中。在梦中，他感到不是那么的冷了。
“好大的太阳，好暖和，我终于脱离了令我害怕的小学，开始上中学了……”
“中学，我就长大了，有力气了，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其实我不想上学，害怕上学。”
“网吧，那，那是电脑……”
李凌峰站在路边，眼睛一直望着网吧里的电脑屏幕，他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面，梦见在用电脑玩游戏的场景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在电子游戏里，总不会再因为贫穷被人欺负了吧？
“走先，一起玩玩，周末下午自习课的时间还早着呢。”同村的朋友诱惑道：“一个小时才一块钱。”
李凌峰盘算了一下自己身上只有十七块五毛钱，这是妈妈给他的一个周的伙食费。
虽然其他同学的伙食费，大多都在一个月三十、五十块钱左右。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钱少，在上中学之前，他从没有一次性拥有过这个多的钱。
“那就玩一个小时吧。虽然被学校抓住，肯定要打我一顿。但我已经梦见好几次电脑，我真的好想玩一次……”
“你玩这个，最流行的修道游戏，七十级了传金木水火土的套装，还可以身上发光，你看网吧里所有人都在玩这个游戏。”朋友推荐游戏。
“好，那就玩这个吧。”
李凌峰动了动鼠标，就开心的不行，因为他看到了电脑屏幕上那个箭头动了，太神奇了，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天哪，他动一动鼠标，屏幕上的箭头就会跟着动一动，真的太神奇了，像是能读懂他的话，他要往左，就向左，他要往右，就向右……
少年极力克制内心的震撼，他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是第一次用电脑，不能表现的很惊讶，一定要平静，平静……
但内心的震撼仍在持续，令少年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猩猩，一只猴子，像是未开化的野兽，突然来到了文明的世界，在用电脑这样神奇的宝贝。
他的小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电脑太神奇了，我可以看我想看的电影，听我喜欢听的歌曲，再也不用等广告了。”
“天啊，这上面有我见都没见过的电影，电视剧，听都没听过的音乐，歌曲。”
“这个修道游戏太好玩了，真的有身上发光的人，他们脚上踩着莲花烙印，身上发着光芒，就像是神话中的神祇，我也要做他们……”
“我已经十八级了，只要升到了七十级，就可以穿那种装备，身上也发光。也会变成神仙。”
“……”
“凌峰，昨晚你睡觉怎么笑醒了？”
时间来了周二早晨，死党在宿舍的床边问道。
“我昨晚上梦见有鬼追我，然后我把他打跑了……”
少年笑着说道，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以前他做梦，被人陷害了，想说话解释，喉咙发不出声音，被人打了，他抬起了手，却怎么都打不下去，他奋尽全力，手臂都疼了，却就是让拳头落不下去。
像是有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但少年今天早晨真的很开心，在梦里面，他浑身发光，脚底踩着莲花烙印，他变成了神仙，追着欺负他的那些鬼打，把它们全部打跑了。
“我想，我以后不会怕黑了。”
笑着笑着，李凌峰在睡梦中就笑出了声，接着情绪太激动，他又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怔怔的坐在冰凉的铁长椅上，梦中快乐突然烟消云散，接着只感到心里面说不出的难受，他鼻头发酸，眼睛法涨，接着那眼泪就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怎么了？”方美蝉的声音旁边传来，带着对他的担忧，“你也太怂包了，这就被吓哭了吗？告诉你，不用太害怕，我们很快就没事了，敢这么对待我们方家，以后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你知道什么叫做生死之苦吗？”李凌峰抬手擦掉眼泪，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
方美蝉摇了摇头。
“这就叫生死之苦。”
“如果从来就没有我，那我便不受忧伤之苦，不受快乐之苦。”李凌峰道。
“你怎么疯疯癫癫，说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方美蝉真的有些担忧了，感觉李凌峰情绪不正常，难道是今天被那些黑色制服的人吓坏了吗？
“我没有被吓到，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我回想小时候，大多看不到色彩，但我始终记得那一段时光里阳光是明媚的，从未有过的那么开心。”李凌峰道。
“你再这样疯疯癫癫，我可就看不上你了。”方美蝉道。
“其实我很讨厌你，一点都不喜欢你。不止是你，这世上的所有事物我都厌恶。”李凌峰笑了下，眼神轻蔑又倔强的扫了一眼方美蝉。
方美蝉被震住了，李凌峰的话语是那样的平静，却又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她又气又怒，又伤心又急躁，“你既然什么都不喜欢，那为什么不去死？”
“若从来就没有我，那我就不会苦。可又有了我，我就有了喜怒哀乐，就有了恐惧与欢喜，畏惧死亡，又留恋尘世，畏惧痛苦，又厌恶尘世，所以就堕入这万劫不复的轮回苦海中，再也逃不出去了。”李凌峰说罢，缓缓合上眼睛，吐纳调息。
方美蝉被震住了，但又不愿意服输，只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半句话来怼李凌峰。
片刻后，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接着一群黑色制服的人走了进来，脸色冷漠。
那些人急速穿过李凌峰所在的牢房，继续向深处走去，接着传来剧烈拍着铁窗的声音，以及喝骂声，“起来起来，你，还有你，出来……”
李凌峰走到了铁笼子门口，向外望去。
“起来，让你起来，听到了吗？”几个黑色制服之人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下来，伸手指着里面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