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并不冷,但出墨极慢,加之守礼心思乱飞,过了良久,才露出一星半点的墨汁。
孙哲看见,拿兔毫掭了掭,然后比对出入单,删除销迹。
如此,忙到日上三竿,守礼逐渐释怀,又见藏书阁人进人出的,心思也分散了。
辛欢在上面忙完了,穷极无聊,便跑下来与冯孝玩笑,冯孝也不烦,一唱一和的很起劲,连那两个小的,李通、田真也分外高兴,听着笑话,笑得前俯后仰。
“到饭点了!”李通忽然叫道。
冯孝听了,笑道:“倒是不觉着饿!”
辛欢随声附和,然后,同步向门口来。
守礼慌忙收回目光,然后,慢条斯理摞着典籍,假装不经意的在孙哲脸上望了望。
孙哲不动声色,只等辛欢过来,连喊了他两声,他才如梦初醒,道:“忙昏头了!”
辛欢笑而不语。
冯孝搀了孙哲起来,叮嘱守礼:“你们几个小的在这候着,我们仨去厨房打饭!”
守礼率先点头,李通、田真对视着,也纷纷点头。
再度抬头,三人已风风火火去了,守礼追到门边,只见大雾散了,远处的殿阁楼台,依稀可见,他瞬间觉得心胸开阔了不少,不禁欣喜道:“真好,雾散了!”
李通、田真似乎很疲累,瘫坐在蒲团,默不作声。
守礼见状,转头去了茶寮,端了两杯浓茶,与他俩喝了,两人才勉强打叠精神聊天。
聊得入港,只听门外有节奏的脚步声逼近,守礼耳朵灵,向门口看去,却见外面进来一郎君,神姿清朗,步态轻盈,满头银发盘了发髻,梳着道士钟爱的莲花冠,腮下蓄着溜边白花胡子,穿一袭碧青色垂地长袍,腰间拴了条镶金戴玉的勒带。
守礼看他穿着,虽是道士打扮,却另有一分贵气,不禁另眼相待。
李通、田真呆头呆脑的,直勾勾盯着道士不放,道士应当瞥见了,只不理会,随意扫视了阁内一眼,然后熟门熟路的去了里间,走马观花,挑了几本典籍带走。
“阁下且留步!”守礼见他说走就走,连忙开口阻拦,“藏书阁规矩,但凡借阅,须得登记借阅人姓名、官职及所借书目,还请阁下谅解,不要让小人为难!”
道士愣了一下,似是惊讶,又似是讥讽,傲慢地向守礼走了去,距离三步远的地方,敛了双足,然后看也不看守礼,随手把怀里几本书撂到案上,拿手指了指。
守礼道了声谢,一股脑揽到面前,逐一登记。
《风水探源》、《堪舆金匮》、《墓葬祛惑》,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杂书啊?守礼腹诽,往常那些士大夫借书,要么是经史子集,要么是诗书礼乐,多正统,再瞧这道士,长得倒一表非凡,可惜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学这些旁门左道,准是为了糊弄人敛财。
心里想着,书目已抄完,守礼弯腰绰起三本书,递给道士,顺嘴又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姓名?”
道士不耐烦道:“杜淳风!”
守礼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果真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连鼎鼎大名的杜天师也认不出。
此时,门口有人笑道:“呦,杜天师!”
守礼循声望去,只见孙哲、冯孝、辛欢拎着食盒回来了,那辛欢笑得跟花开了似的,讨好道:“杜天师,你老怎么有空来藏书阁?藏书阁今日真蓬荜生辉了。”
杜淳风淡淡瞟了他一眼,明显没什么印象。
辛欢不死心,凑上去又巴结,道:“杜天师神机妙算,这些杂书,只是无聊了看看罢!”
“先人所录,价值无量!”杜淳风有点烦了,焦躁道:“晚间,陛下还有召见,恕不奉陪!”说罢,也不理张口结舌的辛欢,径直跨过门槛,一阵风飘远了。
辛欢脸色一沉,嘟囔道:“瞧把他神气的,仗着会观星象、会相人面,便不把咱们放眼里了,也不想想谁把他捧上去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哪日天开眼了,让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算差些,那才教人笑话呢!”
守礼听了,觉着辛欢忒小器,杜淳风不过态度傲慢了些,可人家有傲气的资本啊,陛下下旨,敕封天师,何其荣耀,瞧不起你一介微贱黄门,不是情理中事嘛。
孙哲、冯孝见怪不怪,张罗了饭食,摆在食案上,招呼守礼、李通、田真吃饭。
五人排序坐定。
辛欢意犹未尽,见大家都不搭腔,气咻咻坐下了,抓起竹筷,闷闷不乐的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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