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安排他住进去吧!”黄瑞站在廊下,指着阶下的乐清,又审视着不知所措的守礼,忽然笑道:“至于他嘛,张晟房内不还空了一铺吗?就让他搬进去吧!”
丰儿犹豫道:“张晟独来独往,一向不爱理咱们,又不喜与人同住,只怕......”
“怕什么?藏书阁又不归他管辖?他想怎样就怎样,真以为能一手遮天了不成?”黄瑞话赶话说着,目露凶光,发狠道:“按我吩咐做,他若不肯,只管告状!”
听了这话,丰儿心里有准了,慌慌领了守礼、乐清出院,然后,沿外墙拐了两个弯,渐渐到了下房,只见桑榆茂盛,半亩地内,建了有几十间房,排得整齐。
丰儿将乐清送进一间房,转头带守礼去了对面,推开房门,招呼守礼进去安置。
守礼迈过门槛,只见房间进深约两丈,摆了张两人睡的大床,另有桌、凳、几、案一套,收拾得极整洁,案上堆着几本书,供了花瓶,插了应景牡丹,很是不俗。
“敢问这房间的主人脾气如何?”守礼担心道。
丰儿爱答不理,道:“我和他又不熟,哪里知他脾气?你住两天,不就知道了?”
“我......”
守礼欲言又止。
丰儿见样,哼了一声,撂下房门钥匙,气咻咻走了。
守礼气得半死,这两人,前倨后恭,在冯子敬跟前,端着尊重,可对着他和乐清,简直换了个人,不光爱理不理的敷衍人,还摆张臭脸,好似谁欠了他们钱不还,真是死皮赖脸,还夸口安排妥了,其实,什么也没安排,白担了好名声。
抚抚胸口,守礼尽量让自己冷静,然后,捡起钥匙,坐下思考以后的人生道路。
思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既来之,则安之。
忽忽到了傍晚,夕照沉西,炊烟出囱,下房逐渐热闹,有喧哗的人声传进房间。
守礼饿了,可等不来人喊吃饭,他又不识路,只能焦急地踱来踱去,缓解饥饿。突然,房门吱呀响了,进来一位英俊少年,眉如小月,眼似双星,身长六尺有余。
少年错愕了一下,猜摸着问:“你是新来的?”
守礼担惊受怕,唯恐他不好相与,痴痴点头。
“你自己选的这间房?”少年追问。
守礼点头,又赶紧摇头,模样发窘。
少年睃了他一眼,张口道:“这房间西晒,冬日干冷、夏日闷热,委屈你了!”
守礼想了想,憨笑道:“只要有个落脚睡觉的地方便很好了,我没那么挑剔!”
“怕是不允许你挑,直接送了来吧!”少年一语点破,脸上仍然挂着温厚的笑容,不急不慢道:“我叫张晟,十二岁了,进宫五年,一直在藏书阁领差事,你呢?”
守礼尴尬站着,回道:“我叫守礼,十岁了,进宫一年半,先前在花房当差,因内侍省裁员,师傅不忍心我去北苑受罪,便把我送到这来。”越说声音越低。
张晟听了,笑道:“早听说冯师傅厚待徒弟,果然名不虚传,令人乡风慕义!”
守礼不懂乡风慕义的意思,观张晟神态、语气,应是溢美之词,于是笑着点头。
张晟捕捉到守礼的目光,狐疑道:“晚间用膳的时分,我没瞧见你,你吃了吗?”
“我不饿!”
话刚出口,守礼便听自己腹鸣如雷,好不尴尬。
张晟莞尔一笑,道:“你真有意思,明明没吃,非说不饿,这五脏庙出卖你了吧。”说罢,见守礼耳朵红了,赶紧道:“入夜了,灶火也熄了,恐怕没有膳食了。哦,差点忘了,我藏了一小罐蜜饯,原本留着当零嘴的,先给你点饥吧!”
守礼连连摆手,“不用!”
张晟不理会,动身到窗下摆着的橱柜前,打开扇门,抱了一个瓷罐,回来放在桌上,抓起罐口,取了一颗饱满的海棠果,递给守礼。守礼犹豫再三,上手接了。
“吃几个吧,不然,夜里饿了更难受!”张晟好心道。
守礼耷拉着脸,望了望手里鲜红可爱的海棠果,捏着送入口中,果然有股甜味席卷舌头。守礼咂摸着味道,见张晟去铺床了,又拿了几颗,然后盖上了罐口。
张晟回来,见守礼不吃了,笑道:“好吃吗?”
“好吃!”守礼满足道。
张晟看见,缓缓笑了,正欲招呼守礼安歇,只听房门剥啄作响,有人在轻轻敲门。
“谁?”张晟喝问。
“我,黄瑞,听不出吗?”
张晟面露不屑,道:“所来何事?”
“典正欲召集新人,申明法纪,严肃规矩,还请你传个话!”黄瑞拉长了语调道。
张晟听得真确,道:“知道了!”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守礼踮起脚,兀自张望了一会,道:“我去去就回!”
“典正为人正直,召你们去,绝不会为难你们,顶多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以后遵纪守法。”张晟泰然自若说着,望向守礼,安慰道:“你只管安心去便是!”
守礼轻嗯一声,关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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