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隐秘安置,诏书、玉玺分由在下与少监王钺收藏。”杨应能轻声道:“若要迎回先帝,必先助今上掌权。”
程济缓缓点头,“应能原为吴王府教授,以你观之,今上何许人也?”
杨应能苦笑道:“其实陛下颇有心机城府,亦有手腕,只是不用心……那传言也是真的,先帝病重,欲传位陛下……”
“但陛下坚不肯承,只愿远遁江湖,若不是魏国公与燕军商定,只怕早已飘然远去。”
程济低声问:“据说陛下与燕王太妃亲近?”
“是,毕竟陛下与魏国公早年就有间隙……”
“绝非因此。”程济叹道:“若是今上远遁,徐王、衡王继位,必然以魏国公为依靠,而魏国公欲夺权……燕王、赵王何能忍受?”
“若是那样……”杨应能打了个冷战,“只怕大战已起。”
“不错。”程济曲起食指轻轻的敲击的桌面,“以徐家女为皇后,第一时间将燕王太妃迎入宫内,垂帘听政又日夜亲近,凡事还略略偏向燕王、赵王,这才勉强维系住局面,使三方制衡。”
“此策是何人所出?”
杨应能揉着眉心,“当日城外议定,陛下提出三个条件,这就是其中两个。”
“陛下确有手腕城府,明断果决。”程济突然展颜一笑,又想起武英殿李允熥痛斥群臣一事,补充道:“且继太组豪烈,非寻常人物。”
杨应能叹道:“先帝驾崩前,多有悔意……当年未受吴王进谏……今上有识人之明。”
程济点头道:“今上当年被世人视为荒唐,但前段时日程某盘点,先帝登基后,今上潜邸时期多在吴王府内,少有外出,只闹出了几件事……”
“打断了李景隆的腿,踹了黄子澄一脚,以及吐了方孝儒一脸唾沫……”杨应能苦笑道:“虽说成王败寇,但不得不承认,黄子澄、方孝儒乃是罪臣,李景隆更是厚颜无耻。”
这个观点……即使是建文旧臣也隐隐承认,燕王以一府之力而逆袭,居然攻入金陵,无论如何,被建文帝李允炆依为干城的那些重臣,齐泰、黄子澄、方孝儒都是罪人。
程济也报以苦笑,这种事谁想得,但也能看得出陛下目光精准……穿越者其他不好说,这份眼力……能不精准吗?
程济细细问了好久,低声道:“如今朝中,魏国公、燕王、赵王三足鼎立,陛下欲掌权,难比登天,但也非奢望。”
“其一,朝中多有持身中立者,如吏部尚书张公、都察院左都御史练子宁、右副都御史景清……”
说到这儿,杨应能低声说:“景清原与魏国公亲近,后陛下使了些手段。”
“难怪如此。”程济问起武英殿内事,笑道:“武英殿内十五席,中立者却有五席,陛下好手段。”
“其二,必有兵权。”程济想了想低声问:“开国公乃是陛下嫡亲舅父,如今为左军都督,记得后军都督耿璇与陛下乃是旧交,且尚懿文太子长女江都公主。”
这两个人虽然没打过什么大战,但在军中都有根基。
杨应能迟疑了会儿摇头道:“原本五军都督府掌天下卫所,并无实权,但如今应天府以及周边大军林立,所以亦有兵权。”
“赵王李高煦亲领右军都督,与前军都督李能掌燕军,中军都督魏国公掌官军,开国公、耿璇只是充位而已。”
程济皱起眉头,低声问:“魏国公确有权臣之像……难怪陛下忌惮。”
“是啊,若魏国公欲辅佐陛下,如何会不让开国公掌军。”杨应能苦笑点头。
“还有荣国公梅殷。”程济轻声道:“此为太组皇帝留与先帝的遗臣,年初率十五万大军驻守淮安府……如今被魏国公排挤,赋闲在家已久。”
杨应能摇头道:“陛下私下曾言,荣国公此人虽有才干,亦有军略,但犹豫难决,明哲保身……”
历史上,李棣打入金陵,登基称帝后召掌十余万大军的梅殷回朝,最终梅殷还是选择了屈服……两年后莫名其妙的在过桥入朝的时候,被人挤落河淹死了。
看程济有些失望,杨应能压低了声音,“陛下亦知,若无兵权,欲掌权实是镜中水月……已然有所安排。”
程济等了等,却看杨应能没有继续往下说……显然对方不想说出实情。
倒是谨慎的很,也可能是陛下嘱咐过……程济在心里盘算了下,“先帝旧臣这边,尽可放心,即使有改了心志之人,程某亦会暗中查验,他日当为陛下所用。”
“那就好。”杨应能低声说:“今日燕王、赵王引道衍入文渊阁,日后可能会常驻宫内。”
“什么?”
“陛下心疑,道衍手中应掌前燕王府秘谍,日后来往传递消息需要谨慎。”
程济脸色一变,“今日应能来此……有些孟浪了。”
“呃……”
“道衍的确掌秘谍。”程济叹道:“看来这和尚是准备盯着陛下。”
“那日后……”
“记得泰山酒楼重新开业了?”程济挑挑眉头,“似乎是陛下当年吴王府产业?”
杨应能点头道:“那日后就在泰山酒楼?”
“入夜不可来往,白日反倒不显眼。”程济一边盘算一边念出几个地名,“一共八处,按照顺利,每八日一轮,日后除非事变,不要再来了。”
杨应能默记在心,悄然离去。
一个时辰后,挥手斥退下属,盘腿而坐的道衍喃喃念叨:“中书舍人杨应能,翰林院编修程济……”
“这两人位卑无权,能做什么?”道衍有些看不透,他以为李允熥最可能联系的是开国公常升、荣国公梅殷,却没想到是个区区翰林院编修。
“陛下啊陛下,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到底会从何处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