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棍,蕊仪心寒不已,果然再多的念想,也只是她自己的念想,她的期许没有成真,她怕的倒是要成真了,“难道没有了孩子,臣妾在皇上心里就一文不值了?”
李存勖被她一激,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半晌才道,“朕没这么说。”
“皇上嘴上没有说,可心里怎么想的臣妾实在不知。”蕊仪凄然一笑,所触之处正是心中最痛,但却滴泪未落,“皇上为臣妾浇灌桃林,臣妾从不以为皇上会一心待臣妾,可也期盼皇上待臣妾不同。可是在皇上心里,臣妾最终也只是那些庸俗脂粉。既然如此,皇上又何必故作疼惜?”
“朕确待你不同,可也不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李存勖叹道,心寒地看着她。
“那宋可卿呢?她做错了什么,让皇上如此待她?”蕊仪直看着他的眼,赌便赌得彻底,若是她输了,日后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荣华富贵还是凄凉无依都无所谓了,“宋可卿与皇上从无婚盟,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纵使有主仆、友人之义,告知即可。可皇上得知她与王彦章共结连理,就耿耿于怀。往日介怀,今日迁怒,皇上如何做盛世明君!”
“斩不降之敌将,朕何错之有!这与可卿无关。”李存勖回视着她。
“臣妾当日与皇上说过,今日还是那句话。皇上早知王彦章不会降,要杀便杀,何苦折辱至今日!宋可卿乃王彦章之妻,皇上若是仁慈,就放她离开,若打算株连,就将她一并处死,何苦将其带回洛阳!”蕊仪自嘲地冷笑,目中寒光奕奕,“皇上将他们夫妇一同带回洛阳,是想在洛阳杀王彦章,好让宋可卿退无可退,只能进宫!皇上,臣妾可是说中了你的心思?”
此话正中心事,李存勖面色铁青,“朕富有四海,要纳一心爱的女子为妃有何不可?他王彦章一介莽夫,怎配拥有可卿这样的女子!”
“皇上对宋可卿一片真心,可宋可卿对皇上又如何?王彦章的确出身草莽,年纪又比皇上大上许多,不懂诗词歌赋,不懂谈风弄月。可既然宋可卿钟情于他,可以性命相托,他必有过人之处,而这恰恰是皇上所不能及。”蕊仪轻笑了一声,目光复杂,暗含了些悲悯与遗憾,“况且,皇上真的已经富有四海,可以毫无顾忌了么?”
“你……”蕊仪字字带血,逼得李存勖目中戾气顿起,然在她了然的目光下,他忽然失了力气,“你说的不错,朕还没有坐拥天下。”
蕊仪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泪终于淌了下来,她跪坐在了李存勖脚边,“皇上杀大将,夺其妻,他日还有谁敢降。臣妾再说句罪该万死的话,就是皇上平定了天下,也决不能做这样的事。”
“你想让朕杀了可卿?”李存勖忽然疑道,薄唇有些颤抖,猜疑与恨交织在眸中。他疑的是蕊仪,恨的是宋可卿和他自己。
她想杀宋可卿么?蕊仪问自己,他高看她了,她不比蕊瑶那股子遇神杀神的劲。她很想说是,可是她要的只是他心里的一个角落。爱屋及乌,她不想置宋可卿于死地,也许恰恰是因为宋可卿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爱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变得很卑微,她的争强好胜在与他有了夫妻名分时就开始被消磨,但是她今日才真正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