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盼着父母像疼爱皇兄一样疼他,可得到的永远只是娘娘的一句“本宫乏了”,以及先皇冷冰冰的惩罚责骂。
渐渐地,年幼的陛下不再渴求父母的疼爱了。他学会了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们的温暖和睦,真也好,假也好,都不曾施舍给他。
袁中奎曾亲耳听见先皇对幼小的陛下说:
“章氏势大,若立汝兄为储,恐外戚专权。”
所以先皇才在明晃晃的金銮大殿上,提出立幼子弘隽为太子。
而宫闱秘闻曰:章后以子危怠,神兔救之。
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道在弘隽诞生后随口说出的一句,却被章后忌惮,从此不与弘隽亲近。
若登上皇位的是弘隽而非弘仁,章后、以及她背后的章氏,会如何抉择?
先皇这步棋走得险,却卓有成效。如今的章太后深深忌惮陛下,自然不会让章氏给予陛下更多的支持。
陛下啊,明明有母亲,有亲族,却在皇权倾轧下硬是活得像个孤家寡人。
谁看了不叹一声哀哉呢?
倏然,他听见陛下这么问:“能顺利躲入高府马车,是谁助你?”
闻言,废帝周身颓然的气息一滞,直勾勾地抬起头来。
“无人助我。”
弘隽颔首,没有再问,转身走出牢房。
背影从容,不见丝毫情绪。
直到牢房门再次重重地落锁,弘仁才反应过来,瞳孔空洞地冷笑一声。
他跟弘隽,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被堆砌出来的尊贵,永远比不上弘隽的与生俱来。
就像方才,明明同样身处牢房,自己狼狈不堪,而弘隽却如山川弦月,疏冷又亮堂。
弘仁闭上眼,遮住了眼底滔天的恨意。
…
温宓刚哄着章太后睡下,就有人匆匆进来,说陛下有请。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
温宓犹豫片刻,本欲婉拒,却听那小太监说:
“夫人不必多虑,陛下说了,不过是问几句话,高府的二位女眷已经放回家了。”
“…”温宓狠狠蹙眉。
这厮可真会拿捏人!
无法,她只能坐上御赐的驾辇来到御书房。
依旧灯火通明。
她轻轻走进去,只见他已换下龙袍,只穿一身锦白色天蚕丝寝衣,手执朱笔,正垂眸批注着什么。
肌肤冷白,腕骨凸起,十指修长。
眉峰蹙起,微垂的睫毛长而浓密,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这是一张极俊的脸。
饶是温宓见多了美人也不得不惊叹。
她收敛心神,出声行礼。
年轻的天子这才发现她。
他抬头,就这么静静地注视她片刻,忽地笑了一下,抬手,
“夫人请坐。”他道,“今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那朕就不与夫人绕弯了。告诉朕,高霖因何要送你们出城?”
温宓一顿,把今日在城门处说的理由原模原样说了一遍。
天子不知信没信,听罢只是道:“今日之事,让夫人受惊了,泉忠——”
泉忠就守在门外,听见叫声连忙进来,“陛下。”
“送夫人回去歇息。”
温宓走后,袁中奎问道:“陛下真的信温娘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