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炀禾姑娘来访!”
外间突然传来通传,我一个激灵,失手打翻了笔墨,正在捡的功夫,一管胭脂引起我的注意,我拧开胭脂,装模作样描画玉臂上的守宫砂,待刘炀禾进门之时,又慌慌张张将胭脂收起来,恰好被她撞见。
“妹妹这是干嘛呢,研究人体绘画?”
我讨好的招呼她坐下,将新得的六安茶毕恭毕敬端到她嘴边。
“妹妹的东西果然不凡,连一碗茶,都格外清香。”她打开盖子轻轻一呷。
我欲留她在此用膳,她却摆摆手,“你我都是明白人,美味佳肴,我可消受不起,上次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
她说的必是加名一事,这幅画是送与阿姨的中秋贺礼,只能自己完成,你要不想想别的办法……
“我就知道,你压根不是真心的!”她一把将杯子摔在地上,怒目狂吼,我不及躲闪,唬了一跳,她轻蔑的笑着,宛如在欣赏砧板上的一块肉。
“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年近十六,却不知受制于人,要乖乖听话?也是,你生于荒野,没爹没娘,自然粗俗鄙陋,不通人事!可是你现在身处千红楼,清规戒律都该谨记于心,人情世故都该入乡随俗,别不懂规矩!”她理了理颈上的金链子,继续说:“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纤迢妹妹,对郑林溪那小子一往情深,自从听说你俩的绯闻,天天都问我,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苟且之事,有没有坐实夫妻之实!为了你,我编了好多谎话哄她,就怕她承受不了,来找你闹。女儿家贞洁是最宝贵的,你既然失去了,就要做好被揭发的准备,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好怕自己,经不住姐妹们的软磨硬泡,把你和郑林溪在假山里干得好事说出来,到时候你失去的,就不止一幅画了吧?”
我紧咬嘴唇,不甘心受制于人,她摆明是来威胁的,为了不让“秘事”外泄,一切都随她好了!
“这就对了,从一开始就答应我,至于费这唇舌?老实说,青蓝殿的姐妹都快急疯了,每天来问,有没有你的新消息,念在你与郑林溪真心相爱,我才没把你失身的秘密抖出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守口如瓶,否则……”她翘起眉毛凶狠的一瞥,眼底充斥贪婪,“妹妹头发稀薄,哪带得了怎么多簪钗鬓环,这套金钗祥云锦缎,我相中已久,不如就让我代你消受,如何?”
我默默打开衣柜,将她相中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她抚着云锦精细的花纹,金饰精琢的雕工,美滋滋的在镜前比划,我立在一旁,亲睹她沾沾自喜的德行,差点绷不住笑出来。
刘炀禾,论姿色,你丝毫不逊色于我,论丹青绘画,你更有优异之处,论心机,你敲边鼓、虚伪诡诈的本事更完胜于我,如此多才多艺的你,什么都好,唯有一样,爱自作聪明。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你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却就此断定,我与郑林溪有私?棋盘上,你十步之内的棋都被猜中了,这场博弈,孰胜孰负,已然明了。
“妹妹,拿你一点衣料就心疼成这般,往后,咱们还怎么做姐妹?”见我一言不发,她又开始阴阳怪气,我挤出一丝笑容,说:“妹妹只是觉得,姐姐穿起来,更好看。”
“当然,我出身洛都,氏族里还出过大官,比你尊贵多了!不要以为别人给你点面子,就可以凌驾于我之上,几日后即是中秋佳节,该裁个什么款式呢……”她一边比划一边转圈,临走时,又掳走一堆簪钗,将清雅阁完全当做自己家一般为所欲为。
与此同时,我们为冯栖梧缝制的龙凤呈祥新婚毯也告一段落,我将毯子交予玉墨,由她负责送去栖梧阁,赐她一个表示衷心、抑或是叛变投诚的机会。
总之,是真心还是假意,马上见分晓。
今晚,是清雅阁与栖梧阁的最终对决,所有主子奴才,都不会有入梦的机会,果然,太阳刚落山,玉静就带人砸开了大门。
“柳蓦秋,你好大胆子,表面上恭恭敬敬,实则包藏祸心!我家小姐宣你去栖梧阁问话!”
我睥睨着玉静,发现她一点没变,依旧是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
阿姨那一顿责罚,真是白打了,她一点没学乖。路数尽被掌握在手,去一趟又何妨?
雕栏玉砌的栖梧大殿灯火辉煌,冯栖梧坐在大堂,面若冰霜。
周围,坐满学徒,我仔细搜索纤迢的身影,终在一个角落,发现她孤单落寞的侧影。
若非引蛇出洞,我断不会将你的林溪哥哥拉下水,待事情水落石出之时,我定将他原原本本的还给你。
“妹妹,你我虽无深交,却也无嫌隙,不知是哪里见罪于你,竟让你动用厌胜之术,在我的新婚毯里夹入经期衬布!”
“诸位,你们都听见了?这位柳主子,是一个心胸狭隘的毒妇!我们小姐的龙凤毯,被她缝进经期衬布,以此祝诅断子绝孙、后继无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便是受尽世人厌弃的厌胜之术!”
殿内掀起一阵狂潮,人人交头接耳,我冷哼一声,问:“这块衬布,如何确定是我的?万一是别人栽赃呢?”
玉静矢口驳斥,“除了你还有谁?哦,对,清雅阁,除了你,还有玉阶和玉簪这俩贱胚子,与你是一路货色!”
院外的蛐蛐唧唧的叫个不停,醉人的夜晚,连小虫子也按捺不住躁动放声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