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所谓的孤独,所谓的拔剑四顾心茫然。
对他来说并不存在,或许有,但没有闲暇的心思去多想。
陈念如今脑海中思考最多的东西,就是下一步如何的发展,如何应对可能随时到来的威胁,浮生接下来该如何扩张,如何在不引起那些“久远存在”窥视的前提下,尽可能护住自己文明的火焰。
他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也相信自己只要不死就一定会在鸿蒙世界立足。
他不愿意去在现阶段思考太多所谓“人族大义”、“挑起人族脊梁”的宏伟志向,他只想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青霞门的这些人,只会成为他解锁【仙宗任务】的道具,包括今后可能会遇到的每个人、每个生灵,要么是垫脚石、要么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陈念走着走着,直至天光将亮,才惊讶发觉,自己已经快要走回到了罗浮山。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山脚去仰视罗浮,看着悬空而立的那座巍峨仙山,那从地面直插云霄的登天之阶,那个雄伟高大的门楼,以及门楼巨大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浮生”
“主公。”
李清歌不知何时靠近过来,轻声说道。
陈念走了一夜,浮生的所有人,就跟着走了一夜,虽然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原因,不明白好好的庆典最后怎么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落下帷幕,但这不影响他们对于陈念的追崇和仰慕,能够跟随宗主大人而行,怎的都不是一件坏事。
至于说青霞门那些倒霉可怜的家伙,此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我们不过是侥幸尝到其中一点点泄露出来的甜头而已,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与大人你曾说过的紫光有关。”
“但凡至强者想要自岁月长河中逆行归来,都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和时间,废墟古地自太古时代便已出现,最少经过了千万年以上的蕴育,这是再好不过的材料。”
陈念听着天枢所说的话,只感觉心神陷入了震撼,这等手笔实在是太过宏伟,他指了指地形上那湖泊的位置,询问道:“那依你之见,这里起到什么作用?”
“鼎心,但也是遮人耳目的地方。”
天枢语不惊人死不休,盯着地上那团形似圆心的位置,继续道:“但凡有心人绝对都可以发现废墟古地的地形异常,所以便会注意到最关键的鼎心位置,一般来讲,鼎心往往属于鼎的最中央部位,若鼎心碎裂,则鼎将不存,所以这里便是最好的养尸地...”
“不过,属下经过探查发现,位于此处正东方向,有一处幽深的地下洞穴,那里寒气逼人,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任何生物存在。”
“你是说....”
“没错,若属下猜测不错,那里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天枢脸上浮现浓浓的敬仰与钦佩,感叹道:“不得不佩服这位布局者的奇思妙想和旷世手笔,他用了诸多手段来培育鼎心,却将真正的关键部位放在了最不为人注意的鼎耳之处,然而万物负阴而抱阳,颠倒极致便为一,如此一来,便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发现。”
“就算如此,那位布局者依旧小心,他在那地下洞穴内布置了比鼎心处还要凌厉的杀局,即便有生灵窥探到其中真相,恐怕也会必死无疑。”
陈念听着他的话,神色却慢慢冰冷起来,他缓缓站起身,司幽剑悄然对准了兀自感叹的天枢,冷声问道:“你是谁?”
他不相信一个天策府的兵士能有如此见地,这压根就不是一个寻常修行者能够发现的真相,就连原始神族这种鸿蒙永恒种族的强者都没有察觉,天枢不过是一个传奇品阶建筑培养出来的兵种,怎么会懂得这么多东西。
然而天枢丝毫没有慌乱和紧张,反倒是笑着看向陈念:“大人,我就是天枢啊。”
“别跟我胡扯,你到底是谁!”
陈念的气息变得凌厉且狂暴,他十分讨厌这种被当成提线木偶的感觉,从来到秘境开始,他就像是在被步步安排,宛若棋盘上的兵卒,一点点被推进那充满硝烟血火的战场。
“大人,不管我曾经是谁,如今我只是天枢。”
眼前的中年男人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态,他深深地看着陈念,缓缓开口:“大人,有些事情未必如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有些真相也不见得一定是要现在探寻,任何事物的发生都遵循着最基本的逻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回到圆心...”
“够了!”
陈念怒喝出声:“我不是要听你讲什么大道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如果眼前的所有都只是一场被蓄谋已久的阴谋,他不介意亲手摧毁掉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包括浮生宗!
他陈念毋宁死,也绝不当被安排好命运的棋子!
“大人...”
天枢看着他,十分感叹:“您还是这样的性子,从来没有改变。”
陈念强行忍耐住一剑斩杀了面前故作玄虚的家伙,冷笑道:“你是说陈长卿对吧,所以你也是他当年的追随者,是么?”
他的确敬佩这个人族先贤的为人,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别人来拿他作比较。
包括之前的李清歌,纵使陈念从来没有就这个问题提过什么意见,那也只是因为当时的浮生宗尚在发展,还没有发生如今这么多的事情。
一连串的变故让陈念十分焦躁,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这会让他内心很没有安全感。
“不,您从来都不是陈长卿。”
天枢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那张看起来坚毅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虚假,他一字一句说道:“您始终是您。”
“况且我来自太古时代,陈长卿在我那个时候,不过是一个刚刚迈进修行门槛的孩童罢了,充其量算作一个不错的苗子,又何须让我追随?”
这番话让陈念怔住,他本以为天枢也和李清歌一样,都是受到陈长卿当年的感染,但听起来好像还有更为深远的原因。
“大人,我刚才说过,有些事情未必同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您真的没有必要对此抱有太强烈的抵触和敌意,也许一切都是您自己的安排呢?”
“如果事情的发展还在按照原有的轨迹在前进,又何必非要自己去打破它呢?”
“我曾经立下过誓言,在最恰当的时机到来前,不得揭开最后的秘密,否则那无数岁月以来的谋划都将化作泡影,许许多多人的牺牲就失去了意义。”
“大人,若您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大可以现在覆灭掉这一切,我肯定不是您的对手,而且我也无惧灵魂的彻底消亡。”
天枢微笑看着他,神情里充满着平静和温和,仿佛哪怕下一秒就将彻底泯灭,也无悔无怨。
“我们很多人都死掉了,很多很多。”
“那些还活着的,那些还能回来的,都有着自己的使命和任务,我们从不畏惧死亡,因为我们见过太多的残酷。”
“大人,我的话说完了,要杀要剐,您请便。”
说罢,天枢竟然盘腿坐了下来,丝毫没有在意那已经抵在他后心的司幽剑。
“哦对了,这把剑...不错。”
陈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波涛骇浪。
从天枢的话中,他感受到了那份真诚和无畏,可正因为这份真诚和无畏,让他不由自主相信对方的话,这也让他无法下手。
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杀戮掉每一个对手和敌人,但他无法对一个毫不反抗,甚至可能已经在无尽岁月前就追随他的人动手。
他抵触所谓的轮回转世,其实是在抵触陈长卿带给他的巨大阴影。
刚获得司幽剑时的那种种场景,至今仍在他的脑海里盘亘不去,那张简直一模一样的脸庞,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和忽略。
可如今天枢却告诉他,他从来都不是陈长卿,这无疑在那些被遮盖的真相上,又覆上了一层更大的迷雾。
陈念最终还是没有出手,却也没有再理会天枢,他的心态在一瞬间有了极大的转变,说不清,也道不明。
夜空之下,群星璀璨,深邃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