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们可以进污染区……请跟我来……”带队医生的从容,打破了政工科长和医院的要求。
沙岩和张琰对视一眼,他们会心地笑了。
然后,他们又进到了污染区。
这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尽管大家都戴着两个口罩,但还是能闻到污染区里消毒水的味道。张琰用目光搜索着这里的每一个场景,捕捉着每一个细节。一名护士正耐心地给发烧病人扎针,那位患者没戴口罩,不停地咳嗽着,但护士没有退缩,她伸出戴着手套的食指,冲着患者轻轻地摇了摇,温柔而耐心。然后,她紧握着患者的手腕寻找血管,一丝不苟。挂好吊瓶时,护士的眼罩里已积满了汗滴和薄薄的雾气。
在污染区里,沙岩、张琰和摄影记者跟着医生走进了一间病房,这位患者高烧达39.6℃,是一个40多岁的黑脸男子,乱蓬蓬的头发跟荒草一样干枯,他拒绝戴口罩,把护士发给他的口罩扔了一地,用鞋子踩得脏兮兮的。
这时,一位护士端着医用托盘准备为他输液,突然,他暴躁地从病床上跳了下来,一把将护士手里的托盘打翻在地,病房里传来啪的声响。护士被吓得向后打了个趔趄,由于她包裹得非常严实,张琰无法看到她此刻的面容和神情。
“我没病!没病!我只是发感冒发烧,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黑脸男子冲着护士怒吼道。
话音刚落,他就连咳几声。可怜的护士下意识地把身子躲了躲。
由于穿着三层隔离服和一双橡胶雨靴,护士费力地弯下腰去捡拾打翻在地的托盘,这时,黑脸男子一脚把它踢飞。
医生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他,叫他保持安静,并示意他坐在床上,让他配合他们做检查。可是,黑脸男子的情绪非常冲动,他鼓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儿。他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似乎就要爆炸了。突然,他胳膊一挥,一把将医生推到一旁,穿着臃肿的医生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们凭什么把抓到这里?我没病!没病!”男子的眼泪流了出来,他怒吼道,“我要回家!你让我出去,我现在就要回家!”
沙岩正准备上前劝阻甚至制止这名患者,医生赶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冲着他摇了摇头。而这时,张琰却情不自禁地上前抓住黑脸男子的胳膊,他想把他摁到床上坐下。
“别碰我!别碰我……你再碰我,我死给你看,信不信?”男子不可理喻,瞬间狂躁。
医生赶紧上前拽了拽张琰,然后递给他一个眼神,大家才离开了这间病房。
“滚!你们都给我滚……”黑脸男子怒吼道,然后转身看着窗外,泪水从红红的眼睛里一个劲地流。
走出病房后医生隔着两层口罩说:“这是侯医生昨晚从火车站接回来的患者,他是从疫情重灾区的北方城市回来的,还没下火车就被发现了,直接带到了这里。起初,我们是因他的体温异常被当做疑似病例收治的,现在我们已经确诊他就是非典患者。”
听到这话,张琰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才知道自己刚才跟魔鬼擦了肩,他还抓过魔鬼的胳膊。
“这名患者一进隔离病区就异常亢奋,怒不可遏。他不停地大喊大叫,完全是抵触治疗,他一直说自己只是感冒,只是普通发烧……医生说,“今天凌晨,他还趁护士不备,抓了一个小药瓶准备吞食,还威胁我们放他出去……后来,勇敢的侯医生果断地冲上去,一把把药瓶抢了下来……太吓人了……真是太吓人了……他一直在抵触我们,一直不配合治疗,每过一会就发一次脾气,就摔一阵东西,累了,就一头倒在床上呜呜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