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夏轩不耐烦的态度却让师傅越来越失望,有时,尽管夏轩已经到了现场,当师傅拆开机器指着线路板给他讲其中的工作原理时,他听着听着就思想就会抛锚,心不在焉。
师傅不得不摇头叹气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咋就不热爱工作呢?工作可是一辈的饭碗,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电路板、电脑控制面板,还有这乱七八糟的元件,坏了就直接换新件,还修什么修?再说,修这些东西还不得浪费时间?”夏轩说,“沿海城市早都说时间就是金钱了,每个人的时间也是有成本的,把时间都用来修修补补,干这些活儿有什么意义?”
“有些元件是易耗件,有些属于可以维修和范畴,每个职工都要养成节约的好习惯,能修的件坚决不换,实在维修不了的零件给厂里打申请,然后拿到批复单后才能从仓库领零件更换。”师傅说,“你看你,你还是厂里的子弟,咋就这么浪费?我也听别的老师傅说现在的子弟个个都跟你一样,天天人在曹营心在汉,唉!特机的后人咋个个都是掘墓人?”
“师傅,我就随便说了两句,我又不是特机的掘墓人。就算我想掘墓也没那个本事,我倒觉得特机的掘墓人不是我们这些子弟,也不是我们这些对工作兴趣不大的人,而恰恰是你们老干部老职工……”夏轩说。
“你说是什么?是我们要砸自己的饭碗?”师傅瞪着眼睛问。
“我小时候咱们厂的效益非常好,在方圆这一带小朋友当中我们的衣服都比别人好,别人“嗞嗞嗞”唆水果糖时,我们特机子弟都已经吃软糖了,当他们吃软糖时,我们特机的孩子们已已经升级到了嚼泡泡糖,就是那个‘大大’泡泡糖,不光能嚼出甜味儿,还能跟气球一样吹得很大……”夏轩说。
“那时正是特机最好的时候,谁不留恋那段时光?”师傅说。
夏轩说:“反正在我小时的记忆里,咱厂的日子是一天胜过一天,夏天别人吃1毛5钱的冰棍,最多也是2毛钱的前面带豆沙的冰棍,而我们特机的孩子们吃的是三毛一个的雪糕……可后来厂里越来越不行,越来越差劲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那一代人后来没有把厂搞好?今天怎么能说我们子弟是掘墓人?我们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怎么能把企业衰败的原因归结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看来,你显然不知道我们厂里的历史,我们厂是在建国之后国家一穷二白的时候建成的兵工厂,那时,咱们厂里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莽莽原野,我们第一代特机人褴褛筚路,不怕艰苦,用双手创建起了特机……”师傅说。
夏轩并不以为然。他说:“你们建厂有功,功不可没。但你们把好端端的厂子搞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快搞死了,难道你们不是掘墓人?我们是特机二代,咋就背了掘墓人的锅?”
“你……”师傅哑口无言。
夏轩心不在焉的上班满足了父亲夏社波的心愿,母亲汪丽总算把心放进了肚子。可是特机每况愈下,身为技改处处长的夏社波也已经感觉到,走向没落的厄运正萦绕着特机。
弱电组的工作对夏轩而言味如嚼蜡,回厂没有多久,他的内心又开始沙化,每当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他就拿起吉他弹唱。自从那年紫华前他跟父亲吵架后,围绕着音乐这件事情,父子的感情变得微妙和敏感。有时,夏轩会背着吉他到附近公园里弹唱。
枯燥乏味的工作倒逼着夏轩不得不追求音乐,只有音乐的魅力才能让人永葆青春,才能在他不断沙化的内心深处缔造出令人神往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