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胡宛如的声音,胡宛如赶紧追上去,可啪的关门声将她拒之门外。
胡贤如跟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上一片狼藉。他手里还拿着那块表盘和碎片。
胡宛如看了哥哥一眼,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今天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今天注定也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夜深了,窗外像是被黑色的幔布遮住了,严严实实的黑。胡宛如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往事历历在目,爸爸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她从枕头下摸出那张50元面值的纸币,在指尖间轻轻地揉搓着。这是她和张思雨去轻露商城买手表时,张思雨从收银员手里换回来的钱,这张钱是爸爸给她的压岁钱。
爸爸刚去世的那段日子,胡宛如跟今晚一样夜夜失眠,那时她才上初中,还是一个感情脆弱的少女,每每想起爸爸,她就从枕头下取出爸爸给的压岁钱,一张一张地数,一遍一遍地数,窸窸窣窣的数钱声仿佛是爸爸在耳边轻声说话。
胡宛如完全理解妈妈不愿意用抚恤金的心情,自己何尝不是?她一直舍不得花这些压岁钱,只是为了给哥哥买手表才咬咬牙把压岁钱全拿了出来……她非常感谢张思雨,要不是她把这张钱换回来的话,现在她也就没有了念想,张思雨的话还言犹在耳:“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张钱你都不能用,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
胡宛如的鼻子不禁一酸,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她的身边还有她。
陶梅在轻露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娘家。
这几天她没有去服装店,而是独自待在房子里生闷气。她妈妈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她又跟人吵架了。
陶梅爸爸是个随遇而安的懦弱的人,陶梅妈妈的性格跟他有着天然的接近,他们从来都不争强好胜,对生活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年轻时厂里让干啥就干啥,他们从不挑肥拣瘦也从不抱怨唠叨,搪瓷厂好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能过,搪瓷厂不景气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也能过,现在搪瓷厂倒闭了,他的日子照样也能过。
他们的清心寡欲和淡泊名利带给家里的便是清贫,陶梅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从小到大,家里的陈设几乎都没变过,家具和生活用品陈旧而老土。
陶梅没有继承爸爸妈妈的胆小甚微、容易满足的性格基因,她从小生性要强,得理不饶人,她比一般男人的性子都烈,从小到大就是这种火爆脾气,三句话说不到一起就摔碟子砸碗,吹胡子瞪眼睛,跟雷公一样怒吼咆哮,怒不可遏。
她上小学时是这样,上中学时是这样,上技校时是这样,工作以后也是这样……总之,只要一跟人争吵她就成了母老虎,小时候是小母老虎,长大了就成了大母老虎。
暴躁的脾气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一天天增大的,陶梅上初中一年级时已经和父母当面锣对面鼓地开始争吵,开始摔碗扔筷子了,从那时起,懦弱的父母已经管不住她了,只是一个劲地说她性子野,是个疯丫,看她长大后还能成个什么精?
陶梅这种吃了火药一样暴躁易怒的性格,随着年龄与日俱增,到了叛逆期时也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任其在青春的疆场上一路驰骋,奔放不羁。
伴随着这种烈马一样的性格而生发起来的便是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胆量,这种胆量与父母懦弱保守的性格截然不同,甚至,在处理每件事情时观点都会针锋相对。
陶梅和胡贤如结婚之前,她因自己嫁不出去的事在家里没少发脾气,家里的桌子、茶缸哪样东西上没被她摔过砸过?对“女大不中留,留下结冤仇”这话,陶梅父母有着深刻的体会。
陶梅的婚事父母都没插手,一切都是陶梅自己的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