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全荣刚才还有点特别的目光顿时变得平静,像昙花一现,瞬间消失。
他突然摆摆手说:“华而不实,华而不实……学就要学些务实的东西,可以实操可以直接用的东西,这些写写画画的事能给社会带来什么好处?能织出棉布还是能炼出钢铁?张琰,做人要实在,要踏实,说那么多空话没用,要做实事,解决实际问题,只有实干才能产生效益。”
“当记者不是说空话……”张琰说。
“你动动嘴,动动笔,能说出一架飞机还是能写出一台DELTA喷气织机?”唐全荣不屑地说。
“这……”张琰突然哑口无言。
“我们都是工厂里的人,是要实实在在把棉花变成纱,把纱织成布,把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的,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劳动,弄那些虚假的东西干啥?”唐全荣说,“张琰,你记住,做人做事要实,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别想着走捷径,在现实世界里从来都没有捷径!要是大家都想走捷径,都不想吃力流汗,我们国家还能造出‘两弹一星’?”
“主任,新闻和咱车间的工业生产不一样,这属于思想意识形态的范畴……”张琰还想解释。
唐全荣又端起茶缸仰起脖子喝了口水,这会他喝到了茶叶,呸呸地朝着茶缸吐了口茶叶,然后用手指抚去沾在嘴角的一个茶叶片儿,急切地摆摆手说:“别尽扯些什么概念,空谈误事,也误国!你越是这么说我倒是越不放心了,你是不是想找个记者的工作干?”
“是新闻媒体,比如报社、电台、电视台……”张琰说。
“这还不都一样?虚头巴脑!”唐全荣说,“这事你跟家里人商量过吗?你爸知道吗?农村人考个中专从穷坑里拔出来,这是多不容易,我当年……”
这时田小杰进来了。
“你还是再想想……”唐全荣冲着田小杰说,“这个月的数据出来了吗?织机故障率下降了没有?”
田小杰瞥了张琰一眼,然后微笑着对唐全荣说:“降了,比临界值还低两个点。”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啊!看来,咱厂还是要加大对机械方面的技术力量啊!上次技改小组调研时,咱车间有人说什么卫生纸和手套没发够,真是荒唐!让人家都当成笑柄了。笑话咱们车间的人水平低,没见识,成天就盯着这点蝇头小利……这些破事就算要反映,那也应该去找工会说去……”唐全荣说,“小田,你以后让王莉把劳保给人家发够,当劳资员就要操这些心,别整天光知道扣挡车工的奖金,这些打工妹挣点钱也不容易,谁家家里情况好,还会让女儿到这里受罪?劳保本来就是人家应该得的……劳保不要和工作任务挂钩。”
张琰悄悄地瞟了田小杰一眼,他那双老鼠眼又眨巴了几下,脸色微微变红了。
“给技改革小组胡说话的人是石头,我明天就把他下放到运转班,让他在运转班当修机工……尽他妈的胡说……这个大嘴巴,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居然给技改小组乱讲话……”田小杰又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张琰知道他诡计自来。
突然,张琰想起了浆纱工丁常胜的话:“田这个人,阴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