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宛如你干啥?”张琰哭喊着。
突然,一双白皙纤长的手从半开着的窗户伸了出来。张琰奔跑着想去抓她的手,这时,身后的工作人员急促的哨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停下!停下!赶紧停下!危险!”
“张琰,这个给你!我等你,永远都等你!”胡宛如说着从车窗甩出一个带着细细的红绳子的小东西,小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终落在铁轨以外的煤渣里。
张琰赶紧跑过去,躺在煤渣里的是吊坠上那个可爱的小男孩造型,这是他们以前逛火车站时,胡宛如买下的吊坠的一部分。这个吊坠一左一右有两个可爱的卡通造型,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那个小女孩的造型已经被他连同绿围巾一起烧掉了。
张琰忍不住大哭了起来。他赶紧抬起头,挥舞着手里的红绳子追着火车在奔跑。在火车“咣当哐当”的声响声中,张琰泪流满面地大声叫喊着:“你等我的信,你的地址我记下了:香泉省轻露市仙飞区024厂家属院28号楼401号……”
火车如同发了疯的雄狮,卯足了劲朝着洛明市的方向疾驰而去,胡宛如的那节车厢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渐渐消失在张琰的泪眼里。
武军强是班上唯一个没有拿到毕业证的人。他的“关系”倒后,毕业时已累计到5门课程不及格。按学校规定只发结业证,一年后再回校参加补考,学籍保留两年。
“靠!学校也太狠了。去他妈的!”他一脚踹坏329寝室的门,把所有的书本从寝室窗户撒了出去,书本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四年的中专生活飘飘荡荡
在空中盘旋着,摇晃着……直至尘埃般落地。
“天无绝人之路。老子就不相信拿个结业证就活不成了……”武军强撇下这句话后,背起背包就要愤然离校。
“军强,我送送你……”正在收拾行囊的张琰赶紧说。
“不必,矫情!一个大男人还要你送啥送?”武军强说。
“军强,你下一步怎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在这四年里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张琰说。
“帮助?我没有帮过你!”武军强说。
“你忘了?我刚来学校参加军训时,被那个野蛮的教官踢了个窝心脚,是你主动站出来跟他叫板的,还有每次坐火车来洛明时,也是你在照顾着我。刚入校那年的寒假,是你教我怎么挤火车……”张琰说。
武军强摆摆手用深陷的眼睛看着张琰说:“这都是些啥屁事?不足为提!那时你长得又瘦又小,是个不堪一击的文弱书生,你看看现在,你不也成了男汉?”
听到这话张琰突然抿嘴一笑,自从毕业前到现在,他觉得自己好久都没笑过了。
“不过你倒有良心,不像有的人,他妈的,老子替他吃了气,他却吓得跟龟孙子似的,把脑袋一个劲地往后缩。没劲!”武军强说。
“龟孙子?谁?”张琰好奇地问。
“还能有谁?上次我在食堂打架的事你不记得啦?”武军强没等张琰回答又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也不怪他,明哲保身嘛!他从来都没打过架,那时也没有站出来安慰我的勇气,我不怪他,不怪他……”
张琰正在思忖着这个武军强说的这个“龟孙子”,这时,武军强突然说:“走了!”
说完这话,他高大的背影便渐渐从空荡荡的楼道里消失了。他的包不大,只带了些许多日用品和两件衣服,像个游客。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黄达智走了,田庆文走了,赵利阳走了,贠孝文走了,武军强也走了,吴平和缑立本去校门口买纸箱了,在寂寥的329寝室里,张琰继续埋头收拾着行李,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让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夏轩和钱磊走了进来。
“张琰,我们要走了,四年,结束了!”夏轩问,“你什么时候走?”
张琰回过头,只见夏轩戴着墨镜,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依旧背着那把陪伴了他整个中专生活的吉他。
“你们俩一起走?”张琰问。
“我们还能再走一程。我们现在就去子栎火车站坐火车,到了洛明火车站以后不用出站,然后各坐各的车,各回各的家。”钱磊说。
“你们真幸福啊,就跟放假一样还能回家,我先回家,回我们周王村,在家里待几天后就去紫华报到。”张琰说,“你们都咱们班离家最近的同学了,再也不用背井离乡,瞧我多远,还得去紫华……”
“你在你们陆风本省有啥远的?唉!还是赵波涛离得最远。伦多,这是祖国的边陲!博士走时是我送他去的火车站,他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好象有啥心思放不下,上车的那一刻,强忍的了路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把我看得都伤心难过。”钱磊说。
“算了,跟你打个招呼我们也该走了,说多了大家心里都难受。”夏轩说,“欢迎以后来特阳做客。”
张琰点了点头说:“我将来在紫华上班,浩达棉纺织厂,你们到了紫华就来找我。对了,田庆文也在紫华,我和庆文请你们吃饭。”
一番告别后,夏轩和钱磊离开了男生公寓。
时间无声的流逝着,广播里传来了忧伤的歌曲:“当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荣耀/我只能让眼泪留在心底/面带着微微笑/用力的挥挥手/祝你一路顺风……”
告别了母亲,张琰踏上回家路。
奔驰着的汽车将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树一花全都抛在脑后,迎着夏天豪爽的风,张琰千丝万缕的情感纠葛被一吹而散,四年来所有的荣辱和忧伤此刻随风而去,他的心在飞翔,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前方就是人生新的阶段,一切像刚刚出生的婴儿,充满无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