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胡同里打牌的人大多回去睡了。
秦暮之停在石凳前,他云淡风轻地对周子涵说:“我曾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
那时秦暮之接到密-报,赶去的时候,根本维持不了稳定。
周子涵静静地听秦暮之描述着那些惊心动魄的遭遇。
她揪心于现在华国的安定,皆是源于千千万像秦暮之这样驻-扎-于西部的人们。
“木头。”周子涵张开双臂,投进秦暮之的回报,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宽慰他:“你能够回来真好。”
能够活着回来。
能够活着并完好无损、没有缺少任何部件的回来。
是老天赐予的鸿福。
“傻瓜。”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秦暮之站在月光下,他亲吻着周子涵光洁的额头,“是我不好,不该说这样沉重的话题。”
他的小女人,他的小涵,倒像是水做的。
“不说这些啦。”秦暮之用拇指拭去周子涵的眼泪,他捧起周子涵的小脸:“我们聊一下其他的话题。”
秦暮之没敢告诉周子涵,自己早早签下了生-死状。
他在赌,如果能够活着回来,往后余生,他们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们该说什么呢?”
周子涵的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
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儿争口气,没能去随行。
现在有了孩子,却又无法自私到对孩子不管不问。
“聊一聊——”男人若有所思,他摸了摸下巴,“不如就聊一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我。”
秦暮之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周子涵是如何喜欢上的自己。
“......就是......”周子涵红着脸:“就是来榕城后,经常会想你。
自己感受到,与亲口听她说,这份感触定然是不同的。
秦暮之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言语,只能把周子涵紧紧地搂在怀中。
“那你呢——”小女人的声音软软糯糯,“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你与江司律在一起后,我很难受。加上后来,老陆点醒了我。”
习惯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当你习惯一个人整天围绕在你的身边,当你习惯这个人对你全心全意的好,当你习惯于没有他的温柔不能够好好自己时,爱情在那一刻,生根发芽。
敞开心事后的两个人,感情更加根深蒂固。
秦暮之很快就要走了。
周子涵回到家,秦知周虽然跟自己离开时的位置不同,但好歹没掉下床去。
她与秦暮之又聊了许许多多,直到天明,男人整装待发。
“我去送你。”周子涵跳下床,她对秦暮之道。
“不要送。”
对于秦暮之来说,拥有过一夜的长谈已经足够。
“等会儿,孩子就要醒了。”秦暮之摇了摇头,他拎着行李箱:“等会儿,若是看不见母亲,会很难过的。”
所以小涵。
不要送。
如果你送我的话,我怕自己会留下来。
秦暮之坚持着不让周子涵送行,她便在家里,目送着他出门。
后来,周子涵在边疆成为了一名小学语文老师。
在接受记者采访中,她曾经这样口述:“那天,天其实也不算明亮。我看着木头远去的背影,想过不顾孩子,就随他一同去边疆的念头。
后来,我好像又逐渐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似乎早已计算好了一切,分毫不差,故意用孩子拖住了我的腿脚。”
......
秦暮之走后,周子涵无声地哭了许久。
“子涵。”直到李太太在门外吆喝着:“昨儿个说好的,我来拿酸菜鱼。”
周子涵闭上眼,她向后仰着脖子,企图将那些泪水给倒回。
“这就来。”周子涵应着李太太。
秦知周这时候也伸着懒腰,躺下婴儿床上哼哼唧唧地想要喝-奶。
“我不急。”李太太以为是新婚燕尔,两口子在办事情,就在外面应了声:“这不刚吃了早饭,顺道来拿鱼。”
等到周子涵将孩子喂-好,整理完自己以后,她打开了门。
李太太将手里的油果子和豆浆递给周子涵。
正所谓礼尚往来嘛。
周子涵请她吃鱼,李太太请周子涵吃早点。
“昨儿个光顾着瞧你家那口子,都忘记问,上次见你还是双身子,这会儿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周子涵接过早点:“要不你来看一看?”
“呦。”李太太看着床上闹情绪的小奶娃,“还是带把的呢。”
“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
“秦知周。”
周子涵念自己明明秦暮之今天才走,自己却不争气开始想他了。
“这名儿,一看就是孩子他爸起的吧!?”
周子涵的男人是国科大的,在胡同口里早不是个新鲜的消息。
“昨天我第一次见到你家那口子,就觉得小伙子扎实,是真心实意地待你好。”李太太逗着孩子,并说道:“孩子倒是像他爸爸。”
家里头有李太太陪着解闷,周子涵倒也不觉得孤单。
“瞧瞧——”李太太看了下手表,面露歉意,“每次与你见面,总忘记时间。”
她示意周子涵先吃饭,她来陪着秦知周就好。
“你也坐下来一起吃才是。”
“我已经吃过了。”
周子涵听了李太太这话,心里头暖暖的。
这句随口说得吃过了,恰好从侧面反映出李太太这早饭是现去小商贩那里买来的。
周子涵依言,她总不能够辜负李太太的心意。
周子涵咬了口酥酥脆脆的油果子。
北方人习惯吃油果子的时候,放在豆浆里泡一泡,最主要的原因是可以把那份油腻感给压过去。
周子涵的饭量本来就不多,李太太带来的早饭其实是够秦暮之和周子涵两个成年人吃的。
只是,没曾想到秦暮之今天离开。
吃过饭以后,周子涵把昨天的酸菜鱼给端过来。
好在夏天还不算太热,菜还没有坏掉。
“丫头你有这手艺不妨在胡同口开个小饭馆,保准儿那是赚翻了呢。”
“李太太。”周子涵立刻嘘声:“隔墙有耳,这样的大话让人听到会尴尬的,您都忘记了吗?”
“瞧瞧。”李太太腾出一只手,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得亏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够时刻有所警-钟。”
周子涵盛好鱼,李太太拿着餐盒,闻着味道都觉得香。
“回去,我可要跟我家那口子,炫耀一番。”说起那李老先生做饭的手艺,完全可以赛过大厨的。
正说着话,老胡同口传说中的李老先生,就拄着拐杖来到周子涵的家门口。
“我寻思着你会来这儿。”
李老先生的话刚落,李太太便扬起手中的饭盒,对着李老先生说:“子涵做的酸菜鱼,肯定是要比你做得好吃的。”
“是是是。”李老先生看着李太太,满眼都是宠溺。
说话间,李老先生接过李太太手中的饭盒,“人家子涵这边也要忙着照顾孩子呢。”
周子涵也有好些日子不见李老先生。
“你瞧见子涵生的那两个小崽子没?模样是各顶各的好咧。”
李老先生也顺带着瞄了眼,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岁数大了以后,难免会寂寞,想要孩子。
可惜了岁月匆匆,他们这个年龄,若说还要什么孩子,显然是不可能的。
“漂亮。”李老先生话不多,但是句句都是顺从着李老太太的意思,“随子涵呐。”
“你啊。”李老太太摇了摇头,她说:“也就是子涵脾气好,没觉得你敷衍,换了个人你试一试?”
李老先生点头,从年轻那会儿,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老先生抿了抿唇:“今儿个老七送来你喜欢听的昆曲儿,你要不——”
“当真?”李太太面露欣喜。
除了爱打牌,她还爱听戏,据说打清时,那祖辈封荫,全凭着会唱曲。
“那子涵,我们就不打扰了。”
周子涵目送他们恩爱的背影,有些代入地去想:她与秦暮之老了以后,是不是也这样。
秦知周这个小家伙吃过奶以后,在床上睡得安稳。
周子涵简单地整理了餐桌,屋外晾着男人昨晚洗的衣服,想象着秦暮之在火车上的情景。
日子终究得过下去。
之前申请退学的手续已经出来了,周子涵将孩子托付给刘敏后,就去学校处理最后的尾巴。
刘敏知道周子涵的难处,若不是木头,这个女孩子本可以有更加灿烂的未来。
周子涵办完手续以后,沈清欢来接她。
看到周子涵的恢复期,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许多,沈清欢的心里多少有些宽慰。
两人在校园内遇上了几名男同学正慷慨激昂地议论着西边:“我们隐忍了这样久,终于开始了!”